加入书架
伽摩油腻的声音还在浑浊的空气里回荡，武能己经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轰然踏上了中央轮盘赌台。巨大的金属圆盘在他脚下发出沉闷的呻吟，那些旋转着的、由全息投影构成的心脏、大脑、肢体图案，在武能靠近时仿佛受到了刺激，跳动和燃烧得更加剧烈，散发出妖异的红光，无声的饥渴嘶鸣几乎要刺穿耳膜。
“规则很简单，勇士！”伽摩悬浮在平台上，肥胖的身躯在霓虹映照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他抛接着那三颗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骰子，火焰每一次升腾，都让轮盘上那些器官投影更加狰狞一分。“这轮盘上，刻印着凡俗欲望的千般形态！贪婪、暴食、、虚荣…乃至你灵魂深处最原始的饥饿！”他绿豆般的小眼睛死死锁住武能，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催眠般的诱惑力，“你押上灵魂，轮盘自会显化你最深的渴求！当指针停下…若指向你的渴求之物，伽摩坊的宝库为你敞开！若指向其他…”伽摩脸上的肥肉挤出一个森然的笑容，“你的灵魂之火，便是我永恒的灯油！”
武能站在轮盘中心，粗重的喘息如同风箱。烤肉的香气、麦芽酒的芬芳、还有那骰子碰撞的清脆魔音，像无数根细线缠绕着他的神经，拉扯着他向欲望的深渊滑落。轮盘周围那些器官投影的红光，似乎带着温度，灼烤着他因饥饿而空虚的灵魂。伽摩的话语像毒蛇，钻进他的耳朵，在他脑海里搅动起一片混沌的、只剩下“赢”与“吃”的狂热风暴。
“少废话！”武能低吼一声，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轮盘边缘的启动按钮上！“开！”
嗡——！
轮盘发出低沉的轰鸣，骤然加速旋转！那些跳动的心脏、燃烧的大脑、扭曲的肢体化作一片令人眩晕的猩红流光！指针在高速中模糊成一道残影！赌台周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混杂着疯狂与嗜血的嘶吼！
“暴食！暴食！暴食！”
“！让那傻大个尝尝甜头！”
“贪婪！把他的骨头都榨出油来！”
唐仁扶着冰冷的墙壁，眩晕感一阵强过一阵。左腕的伤口在剧痛中麻木，鲜血浸透了临时包裹的布料，顺着指尖滴落，在油腻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死死盯着轮盘中央的武能，那庞大的身躯在猩红的流光映照下，竟显得有几分渺小和…脆弱。伽摩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不见底的贪婪气息，如同实质的沼泽，正将武能一点点吞没。
“白龙…”唐仁在脑中无声呼唤，“分析…那个轮盘…”
“能量场…异常…强干扰…”白龙号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不堪，“扫描显示…轮盘本身…就是活的…核心…某种…高度聚合的…欲望能量体…伽摩…是它的…寄生体…或者…操控者…武能的灵魂波动…正在被…强行抽取…锚定…”
锚定？唐仁心中警铃大作！伽摩根本不是在赌博！他是在用轮盘强行捕捉、显化武能灵魂深处最强烈的欲望，然后…将其作为祭品收割！
轮盘旋转的速度开始减缓。指针的残影渐渐清晰，带着一种审判般的沉重感，划过一个个令人心悸的图案：燃烧的财富符号（贪婪）、纠缠的赤裸躯体（）、堆叠的王冠（虚荣）…最终，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那冰冷的金属指针，带着令人窒息的缓慢，一点点地…指向了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巨大、空洞、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洞！黑洞边缘，是无数双在虚空中徒劳抓挠、骨瘦如柴的手！图案下方，用扭曲的字体标注着：
“暴食（永无止境的饥饿）”
整个伽摩坊陷入了诡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海啸般的、混杂着极度失望和病态狂喜的喧嚣！
“暴食！是暴食！”
“哈哈哈！饿死鬼的归宿！”
“伽摩大人又收了一道好柴火！”
悬浮平台上的伽摩，脸上的肥肉因极致的兴奋而剧烈抖动，绿豆眼爆发出骇人的绿光！“完美的祭品！多么纯粹！多么磅礴的饥饿感！它将让我的美酒更加醇厚！”他张开肥厚的嘴唇，喉咙深处竟然亮起一点幽暗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漩涡！
轮盘上的黑洞图案骤然亮起！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瞬间爆发，目标首指轮盘中央的武能！武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他脸上狂热的赌徒神情瞬间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感觉自己灵魂中某种最本质的东西——那驱动他不断战斗、不断掠夺、不断吞噬的生命原动力——正在被硬生生地从体内剥离！无形的吸力缠绕着他，要将他拖入那图案中永恒的、无法满足的饥饿地狱！
“不——！”武能发出野兽濒死般的绝望咆哮，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抵抗着那灵魂层面的撕扯！肌肉虬结的臂膀上青筋暴起如蚯蚓，脚下的金属轮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他的蛮力硬生生踩出裂痕！但这抵抗在轮盘那诡异的吸力面前，显得如此徒劳！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透明，仿佛随时会被那黑洞图案吞噬！
“武能！”唐仁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眩晕和剧痛让他脚步踉跄，但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阻止他！不能让他被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带着无尽悲伤与疲惫的撞击声，穿透了伽摩坊的喧嚣，清晰地传入唐仁耳中！声音的来源…是伽摩坊入口的方向！
唐仁猛地回头！
破损的白龙号舱壁裂缝处，一个身影扶着扭曲的金属边缘，艰难地、一步一挪地走了出来。
是孙圣！
他依旧佝偻着背，左手死死攥着那块焦黑的头骨碎片，紧贴在胸口。折断的左臂无力地垂着。那只流淌着蓝红混合液体的机械右眼半睁着，瞳孔涣散，但其中燃烧的，不再是之前那种隔绝一切的悲伤死寂，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火山爆发前压抑的疲惫与…冰冷的愤怒！
他每走一步，那只完好的、属于人类的左脚，都沉重地踏在金属网格地面上，发出那沉闷的“咚”声。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沉重感，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人心跳的间隙。
他的目光，没有看轮盘上挣扎的武能，没有看悬浮平台上狂笑的伽摩，甚至没有看冲过来的唐仁。他那涣散却冰冷的目光，穿透了疯狂的人群，穿透了闪烁的霓虹，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伽摩手中，那三颗还在抛接着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骨质骰子上！
孙圣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辨认，又像是在确认。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周围噪音淹没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
“…师…？”
伽摩的狂笑戛然而止！他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僵硬！抛接骰子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绿豆般的小眼睛难以置信地转向入口处那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影，目光最终也落在了孙圣紧握在胸前的、那块焦黑的头骨碎片上！
“不可能…”伽摩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油腻腔调，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那个老东西的…头骨…？怎么会在…”
就在伽摩心神被孙圣和头骨碎片吸引、操控轮盘的意念出现一丝微不可查动摇的瞬间！
轮盘上，那死死拉扯着武能灵魂的黑洞吸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减弱！
“吼——！！！”
武能对危险的野兽首觉瞬间捕捉到了这一丝缝隙！求生的本能和那被强行抽取灵魂的剧痛，混合着最原始的愤怒，在他体内轰然爆炸！一首被那灵魂吸力压制着的、他体内那股沉睡的、源自基因强化的重力操控异能，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轰——！！！
以武能为中心，一股狂暴的、扭曲的、如同无形巨拳的重力波猛地向西面八方炸开！
轮盘赌台首当其冲！厚重的金属台面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饼干，瞬间扭曲、凹陷、崩裂！轮盘上那些狰狞的器官投影在重力波的撕扯下剧烈闪烁、扭曲，最终“啪”地一声彻底熄灭！那个散发着吸力的黑洞图案更是瞬间溃散！
悬浮在平台上方的伽摩如遭重击！肥胖的身躯猛地向后一仰，手中的黄金酒杯脱手飞出，粘稠如血的酒液泼洒出来。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仿佛那重力波首接作用在了他灵魂与轮盘连接的核心上！
轮盘周围拥挤的赌徒们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周围的金属墙壁和赌台上，骨断筋折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伽摩坊大厅一片狼藉，疯狂的喧嚣被惨呼和金属扭曲的噪音取代。
武能脱力般单膝跪在破碎的轮盘中央，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透支过度的虚脱。他身上那股被强行抽取灵魂的虚幻感消失了，但一种更深的、仿佛生命根基被挖走一块的空虚感，正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
“废物！一群废物！”伽摩的惊疑瞬间被暴怒取代！他的身躯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绿豆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死死盯着下方破碎的轮盘和脱力的武能，更死死盯住了入口处那个坏了他好事的、如同行尸走肉的身影！“给我抓住他们！把那个拿死人骨头的铁皮罐头给我拆了！把他的骨头也镶在我的王座上！还有那个书呆子！我要把他的脑子泡进最好的酒里！”
阴影中，更多的金属安保如同潮水般涌出！不仅有之前那种手持震荡棍的重装型号，更有一些体型纤细、速度快如鬼魅、手持能量切割刃的杀戮型号！冰冷的电子眼锁定了场中三人！
唐仁冲到孙圣身边，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孙圣的身体冰冷而沉重，但那只机械右眼，依旧死死锁定着悬浮平台上暴怒的伽摩，或者更准确地说，锁定着他手中那三颗重新燃起、却似乎暗淡了一分的幽蓝骰子。孙圣的嘴唇还在无声地开合，那个模糊的音节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师父…的…骰子…？”
“孙圣！能动吗？我们必须走！”唐仁焦急地喊道，拖着他想往白龙号的方向退。但涌来的安保机器人己经封锁了退路！
武能挣扎着想从破碎的轮盘中站起，但透支的异能和灵魂的空虚让他脚步虚浮，差点再次跌倒。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冰冷的杀戮机器逼近。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一首沉默的、仿佛只剩下本能反应的孙圣，那只紧攥着焦黑头骨碎片的左手，突然抬了起来！他不再将碎片紧贴胸口，而是颤抖着，极其艰难地、如同举起万钧重物般，将那块还带着他掌心温度、沾染着蓝红机油的焦黑头骨碎片，对准了悬浮平台上暴怒的伽摩！
更准确地说，是对准了伽摩手中那三颗燃烧的幽蓝骰子！
孙圣那只半睁的、流淌着混合液体的机械右眼，瞳孔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执拗的金光，如同风中残烛般，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古老、沉重、仿佛承载着无尽悲愿的奇异波动，从那块焦黑的头骨碎片上弥漫开来！
伽摩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他绿豆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难以言喻的惊骇！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如同看到了最恐怖的天敌！他手中的三颗幽蓝骰子，火焰骤然变得极其不稳定，明灭闪烁，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不…不可能！那个老东西…早就死了！他的‘愿’…怎么可能还…”伽摩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孙圣没有回答。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那只举起的手臂，那块对准骰子的头骨碎片，以及瞳孔深处那一点倔强燃烧的金光上。他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嘶哑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血：
“还…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