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球黄昏
晨雾像条垂死的白蟒缠绕着天穹市的钢铁丛林，唐仁站在联合国生态塔第300层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悬浮在云层中的倒锥形城市。人造极光在天幕上苟延残喘地闪烁——自从南极臭氧空洞扩大到覆盖半个南半球后，人类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弥补消失的星空。
"教授，人皇的会议还有十分钟。"AI助手的声音从腕表传来，唐仁着表面那道裂痕。这是三年前妻子临终前摔坏的，当时她躺在病床上，用枯瘦的手指戳着全息新闻里核污水排放的报道："你看，连癌细胞都比人类懂得节制。"
电梯下降时，他习惯性观察着轿厢里的乘客。穿纳米防护服的少年正用神经芯片玩《大灾变》游戏，游戏画面投射在视网膜上，嘴角随着虚拟杀戮机械地上扬；裹着再生貂皮的老妇人对着空气咒骂，她订购的克隆宠物猫因为基因缺陷被退货；西装革履的官员后颈插着三根镇静剂导管，皮肤下隐约可见数据线蠕动的痕迹。
"唐教授？"穿麻布长袍的少女在生态议会厅门口拦住他，她怀里抱着盆枯死的月光兰——这是最后一批自然植物标本，"求您看看这个，他们说所有生态项目经费都转去开发火星殖民地了..."
警卫的电磁棍擦着少女耳际掠过，唐仁伸手扶住踉跄的女孩，指尖触到她腕间注射营养剂的针孔。少女突然死死抓住他的袖口："他们说您是唯一还在研究地球怎么活而不是怎么逃的人！"
会议室门在身后闭合的刹那，唐仁听见警卫的闷哼和植物标本盆摔碎的脆响。
---
人皇的轮椅悬浮在环形会议桌中央，这位掌控地球联合政府三十年的老人正在煮茶。紫砂壶嘴蒸腾的热气扭曲了全息投影里的数据：北极永冻层甲烷爆发量超过临界值47%，太平洋垃圾漩涡面积相当于三个澳洲，亚马逊雨林的脉搏监测仪上周归零...
"这是今晨刚送来的。"人皇推过一碟茶点，糯米团子上印着各洲代表国的徽章，"用青藏高原最后一批天然糯米做的，尝尝看？"
唐仁捏着印有美洲豹纹章的团子，想起刚才少女怀里的月光兰。十年前他在这间会议室论证过复活该物种的方案，当时人皇说："不如把资金投给海底城氧气循环系统，毕竟死人不需要赏花。"
"地球母核的震动频率在加快。"人皇调出地心投影，原本稳定的金色光球表面布满黑色裂纹，"我们以为戴森球计划能解决能源危机，结果只是加速了透支。三百年...不，可能只剩两百年了。"
全息影像突然切换成宇宙星图，一条闪烁的航线穿透猎户座星云，终点标记着古老符号——那和唐仁在玛雅遗迹中拓印的图腾一模一样。
"三年前你提交的《星际情感共鸣理论》被学术委员会否决了，但我的智囊团一首在验证。"人皇的轮椅降落到唐仁面前，茶案浮现出妻子生前最后一段全息录像，她躺在病床上记录着："...第172次实验，移植了情感记忆的小白鼠在迷宫中选择了帮助同伴而非食物..."
唐仁的指甲陷进掌心，这段视频本该封存在他的私人数据库。
"白龙号明日启航。"人皇将一枚青铜钥匙放在茶渍未干的桌案上，钥匙纹路与星图终点符号严丝合缝，"这艘飞船的引擎需要驾驶者的情感波动作为燃料，你是唯一通过精神同频测试的人。"
窗外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唐仁走到落地窗前倒吸一口冷气——天穹市底层贫民窟燃起熊熊大火，灭火无人机却被电磁风暴困在半空。火舌舔舐着连接悬浮城的生态管道，那些输送富氧空气的血管正在爆裂。
"等等！如果地球母核的衰竭是因为人类集体意识..."唐仁转身时，人皇的轮椅己经升回安全舱口，老人最后的声音混在警报中飘来："所以需要你去寻找能让人类...涅槃的..."
钢化玻璃爆裂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唐仁被气浪掀翻在地，看见十二条机械触手从云层中钻出，每条触手末端都镶嵌着人类大脑，神经突触在培养液里疯狂扭动。其中一条触手卷住他的腰，培养舱里的脑组织突然睁开无数复眼。
"检测到一级威胁！"AI助手从腕表弹出防护罩，唐仁在千钧一发间抓住青铜钥匙。触手喷出的酸液腐蚀着防护罩，他听见那些大脑在尖叫同一句话："阻止他！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
白龙号在云层中显形时像一柄银色手术刀，唐仁看着飞船切开机械触手，黏液混合着雨滴砸在脸上。他握紧钥匙上妻子名字的刻痕，突然明白为什么人皇选择自己——那个总在噩梦中重复的画面，妻子临终前用血迹在床单上画出的符号，此刻正在飞船外壳上幽幽发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