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之门:启明1626

第十八章:献机巧龙目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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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时空之门:启明1626
作者:
河州的梦其
本章字数:
6612
更新时间:
2025-07-08

文华殿西暖阁的空气仿佛被寒冰冻结又用沸油浇过。数盏宫灯残破,碎裂的琉璃灯罩碎片在青金石地砖上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寒光,像凝固的泪珠。浓重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龙涎香灰烬的气息,如同死亡与权势的混合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个活着的人的肺叶上。

王体乾抖如筛糠地伏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死死抵着地面,渗出的冷汗浸湿了一大片砖缝。几个御医被太监死死摁在角落,大气不敢出,脸色惨白如纸。殿内静得骇人,只有角落铜壶滴漏持续不断的滴答声,敲打着人心,也冰冷地计量着方才那场诡异灾变的后果。

暖阁最深处,黄花梨透雕云龙纹御榻之上,天启皇帝朱由校半倚着明黄绣金引枕。他身上象征至高无上的龙袍皱得不成样子,左眼被一方浸透了昂贵药水的细丝软巾紧紧覆盖裹缠着。露出的右眼红肿未消,昔日清澈好奇的孩童般的目光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魂未定、疲倦至极中揉杂着刻骨痛苦与隐隐暴戾的浑浊光焰。

每一次细微的眨眼牵动眼睑,都引得他牙关紧咬,喉间发出极力压抑的、含混的痛苦嘶鸣。

魏忠贤垂手侍立榻边,距离比平日更近半分,几乎能感受到皇帝因剧痛而不时轻微痉挛的龙体传来的颤抖。

他那张无需的、苍白如蜡的脸上,罕见地失去了往日如同冰雕般的沉静,深刻的法令纹扭曲着,眼神深处冰海炸裂,翻腾着惊涛般的后怕与更深处无法言喻的狂暴杀意——那光屏碎裂的瞬间,万钧雷霆般的后果几乎毁了一切!他精心维持的、九千岁如日中天的根基仿佛被那强光狠狠剐去了最紧要的一块!

他需要一个人,一个足够分量、足够吸引此刻皇帝全部残余怒火的……替罪羊!

目光,冰冷粘稠如同毒蛇的信子,缓慢地、带着千钧重压,转向御榻侧下方那唯一被传唤进殿却未被允许起身的身影——罗帆。

罗帆双膝跪于金砖之上,肩背低伏,额头触碰着冰冷光滑、几乎能映出宫灯残影的地面。养性殿强光冲击的瞬间,神经桥接器引发的颅内风暴余波犹在,阵阵尖锐耳鸣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理智。鼻端充斥着药水、焦糊与皇帝身上那混杂了痛苦与暴戾的龙涎香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罗…海!” 魏忠贤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再是司礼监里的玩味试探,而是淬了剧毒的冰锥,每一个字都像裹着铁锈摩擦骨头,“皇爷为汝献之邪物所伤,龙目受损…汝,该当何罪?!” “邪物”二字,咬得极重极清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罗帆背上!

罗帆的身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绷紧如满弓!巨大的、仿佛来自时空本身的压力从西面八方碾来。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击耳膜的声音。舌根发苦发咸。就在意识几乎要被这“替罪”重责压垮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用力咬破舌尖!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口中爆开!剧痛如同烧灼的钢水贯入大脑,瞬间压过了所有耳鸣与混乱!

“小人罪该万死!小人万死难赎其罪啊!!” 罗帆猛地抬头,几乎是嘶喊出声,声音因剧痛与极度惊恐而尖利变调,回荡在死寂的殿阁中。

他顾不上去擦拭嘴角淌下的一丝血线,脸上涕泪横流(强行生理催逼),动作笨拙如受惊困兽,手脚并用地急急跪爬上前数步,动作狼狈滑稽,首至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御榻上传来的、皇帝因为剧痛而压抑不住的冰冷目光。

他用力在冰滑的金砖上磕下头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小人…小人只知那海西晶匣,是采深海沉玉精髓千百年凝结…磨成镜屏…配以古卷秘法所述的地心‘太阳精魄’引动…可照烛幽微,明鉴毫厘…是…是西海大祭司代代供奉的海神之眼!小人愚昧!不知此地土龙盘踞,浊气沉凝…竟…竟压不住那精魄野性冲撞了龙庭!小人…小人是被那蛮夷秘卷坑害的蠢物!九千岁明察!万万岁明察!小人愿献此身!受炮烙凌迟,以赎罪愆于万一啊!”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混乱,夹杂着浓重的“南洋”方言的错音,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异域传说蒙蔽、笨拙献宝的倒霉海商形象,将爆炸归咎于神秘莫测的“浊气冲撞”与龙气克制的玄虚,所有“异人秘术”的痕迹被小心翼翼地引入虚无缥缈的传说背景,隐晦地撇开了任何明确的“技术责任”。

“精魄野性?冲撞龙庭?” 朱由校那只未被遮挡的右眼猛地睁开,红肿的眼皮下射出刺人的痛苦光芒。他猛地抬起未受伤的手臂,指着罗帆,声音因激动牵动痛楚而嘶哑发颤:“那匣子能照烛幽微?!如何照?那船模!龙骨构造又是怎么回事?也是西洋蛮子弄出来的?!”

痛苦引发了更深层的执念与愤怒——他的左手仍在隐隐作痛,那袖里船精细繁复的结构几乎是在嘲讽他引以为傲的木工技艺!这愤怒转移了一部分对晶屏灾变的聚焦。

魏忠贤浑浊老眼中冰海微澜,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情绪转移的缝隙。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了却更具穿透力,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皇爷息怒!这等欺君蠹虫,千刀万剐亦不足惜!然他方才口称异域秘卷…若其真对机巧奇物略知一二…或可暂留蝼蚁之命,以观其效,榨尽其用?待其再无可献之技…” 他后半句未言之意如刀锋般冰冷悬于罗帆颈后。

罗帆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他感觉天启帝那只未被遮蔽、布满红丝的右眼死死钉在自己身上,如同猛兽在重伤后,垂死亦要撕扯猎物血肉的本能!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恐惧与神经过载的眩晕,将训练了千百遍的谨慎与笨拙发挥到极致:

“万岁爷容禀…那袖里船确非小人所造!实是…实是…小人在南海星月岛上漂泊求生时,无意中撞进一处古洞!洞中藏有石棺!那棺中只余一架异人骨骸…骨架远比常人粗大!他手中…握着此船模型图纸…小人九死一生,才…才依照古图…寻了南海百年铁心木…又请了数十位南洋顶尖老船匠…呕心沥血十数载…才勉强仿制出个大概模样!至于如何建造那龙骨…”

罗帆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混杂了惊惧和对未知力量崇拜的狂热迷惘,“小人…小人至今不知其中玄奥啊!只模糊听老船匠们嘟囔过…什么‘曲线支撑’…‘流水卸力’…都是些谁也听不懂的疯话…” 他将自己的无知和对异人遗迹的敬畏感演绎得淋漓尽致。

朱由校那只红肿的右眼死死盯着罗帆痛苦迷惘的脸,沉默着,唯有那压抑的痛楚和沸腾的怒气在胸腔里冲突。魏忠贤冰冷的目光如同解剖刀,切割着罗帆话语中的每一丝漏洞。

罗帆的神经桥接器再次发出过载的细微鸣响,冷汗沿着太阳穴滑落。生死关头,他猛地想起怀中另一件东西!一个按照基地指令,在爆炸前一刻便预设好的、看似无害却能最大限度转移皇帝好奇心的“玩具”!

“万…万岁爷息怒!小人虽蠢笨,却…却也在岛上…见过一点…小东西…或许…或许能博万岁爷…略解伤痛…” 罗帆抖抖索索,仿佛拼尽全力才稳住声音,颤抖着手,从怀中极其缓慢地、极其珍重地捧出一物。

那并非金玉珠宝,亦非水晶琉璃。

那是一套木质模型!约尺长,由底座和主体构成。主体赫然是三架结构类似却又明显经过精心改进的水车模型!不同于大明常见水车的粗陋沉重,这三架模型结构精巧异常,轮盘轻盈,叶片弧度流畅清晰如柳叶锋刃。更奇的是三车并非孤立,彼此间由一套精密的木质齿轮和联动轴机构相连!

车下引出一条象征性的木质“水道”,连接着一个同样精工雕琢的小小谷仓模型。

朱由校那只红丝密布的右眼,在看到那模型精巧结构、特别是那清晰传动轴与齿轮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仿佛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木工!这是他浸淫其中最深的领域!是他的“道”!那繁复的龙骨无法理解,但这精巧联动、旨在提高效率(哪怕只用于谷物加工)的水车组合结构,却像是黑暗中骤然划亮了一根微弱的火柴!即使被剧痛灼伤,也无法完全熄灭那瞬间被点燃的本能痴迷光芒!

“给…给朕……抬近些!” 朱由校的声音因激动再次牵动痛处而微微变形,未受伤的右手己不自觉地抬了起来,指向那套模型。魏忠贤眼风一扫,立刻有小太监上前,轻手轻脚却极其迅速地抬过一方特制的矮几置于御榻前方,再将那木质水车模型小心安放其上。

当精巧的木质叶片、光滑的齿轮啮合、联动轴的巧妙运转清晰地暴露在宫灯的残光、以及皇帝那只痛苦中依旧锐利的独眼审视之下时,那流转的精妙轨迹如同引魂的秘法,无声无息地将皇帝残余的心神攫取过来,暂时覆盖了痛楚的阴云。罗帆跪在冰冷金砖上的身躯微微松懈了一丝,仿佛刚从油锅中爬出,后背早己湿透。

那水车模型悠悠转动的木质叶片,搅动的却远非潺潺流水,而是深宫内汹涌着毒血与烈火的地狱冥河!钥匙艰难地再次旋转一格,在权谋齿轮的碾压与龙目血光的注视下,发出了几近碎裂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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