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晏清考中秀才,张定国夫妇的日子忽然就清闲了下来。
李氏每日只需打理几亩薄田,晌午回家做饭,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天不亮就背着晏尘去割猪草,天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如今三个孩子大了,晏清在屋里温书,晏疏拨着算盘算账,晏尘则蹲在院子里刻木头——虽然刻出来的东西依旧歪歪扭扭,但好歹能看出是个"福"字了。
张定国蹲在门槛上磨锄头,看着院子里的光景,忽然笑了:"咱家现在,倒真有点书香门第的意思了。"
李氏白了他一眼:"书香门第?你闺女是秀才,你儿子刻木头刻得满手是伤,你二闺女算盘打得比说话还快——这叫哪门子书香门第?"
张定国咧嘴一笑:"总比挖煤强。"
趁着晏清还没备考举人,张定国带着三个孩子去了趟外公家。
大舅李成叼着草杆,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见他们来了,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哟,秀才回来了?"
晏清行了一礼:"大舅。"
李成"啧"了一声:"考个秀才就了不起了?你小舅当年要是没跑,现在估计都当官了。"
二舅李勇穿着军服,腰板笔首,但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郁色。他在军中混了几年,没人脉没背景,眼看就要被遣返。
三舅李实是泥瓦匠,手上全是老茧,见了晏尘就笑:"小子,要不要跟我学盖房?比你刻木头强。"
晏尘摇头:"我要考秀才!"
李实哈哈大笑:"有志气!等你考上了,三舅给你盖间书房!"
小舅李文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书架上摆满了书,桌上摊着一本未读完的《春秋》。晏清轻轻抚过书页,心里忽然有些怅然——若小舅还在,或许能给她不少指点。
从外公家回来后,张定国带着三个孩子挨家挨户去拜访亲戚。
"流言蜚语能杀人,"张定国对孩子们说,"咱们现在有了点名声,就更不能让人背后嚼舌根。"
二叔张定邦家刚添了个儿子,取名张晏宁。二婶抱着孩子,笑得有些勉强:"借借你们家书香气,希望这小子将来也能读书。"
晏尘凑过去看了一眼,小娃娃正睡得香甜,他小声嘀咕:"这么小,能看懂书吗?"
二婶瞪了他一眼:"你小时候不也这样?"
三叔张定安又跑路了,家里只剩三婶一个人操持。大姑早己嫁人,小姑才十五岁,见了他们就笑嘻嘻地凑上来:"晏清,你考秀才难不难?"
晏清笑着看向她:"好好学,就不难。"
二姑张秀正在相亲,满屋子都是媒人和男方家的亲戚。兄妹三人刚进门,就被满屋子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晏疏偷偷扯了扯晏清的袖子:"姐,咱们溜吧?"
晏清点头,三人悄悄退了出去。
晏清考举人的日子还没到,闲暇时便辅导弟弟妹妹。
晏疏天资聪颖,算学一点就通,文章也写得漂亮,只是性子跳脱,坐不住。晏清便让她每日抄一篇《论语》,静心养性。
"姐,"晏疏撅着嘴,"我都快能考府试了,还抄这个?"
晏清敲了敲她的脑袋:"心浮气躁,考场上怎么写得出好文章?"
晏尘则老老实实地跟着学,虽然进步慢,但胜在踏实。他如今不再逃课,每日晨起读书,傍晚练字,偶尔刻个小木雕送给姐姐们当镇纸。
入冬前,晏疏和晏尘的县试备考己接近尾声。
"二姐,"晏尘捧着《千字文》,"你说咱俩能考中吗?"
晏疏拨着算盘,头也不抬:"你悬,我稳。"
晏尘不服:"我这次《论语》背得可熟了!"
晏清从书卷中抬起头,微微一笑:"考不考得中,试试才知道。"
窗外,雪花悄然飘落,覆盖了院中的小径。三个孩子的读书声混在一起,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