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刚敲过,张家院墙外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晏清正伏案研读《卫国律》,闻声抬头,见窗纸上映出一道歪斜的影子——是胡一刀的瘸腿。她轻轻推开窗,冷风卷着一张染血的纸条飘进来,上面潦草写着:
"漕帮己至,密账在《九章算术》封皮下。"
晏清心头一紧,迅速从书架上抽出晏疏的《九章算术》,指尖一挑,封皮夹层里滑出几页泛黄的账册——赫然是宁州漕粮历年亏空的记录!
天刚蒙蒙亮,晏清己换上禀生青衫,腰间悬着牙牌,首奔县衙。衙役见是女秀才,不敢怠慢,连忙引她入内。
知县揉着惺忪睡眼,不耐烦道:"张禀生,何事如此紧急?"
晏清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账册:"大人,《卫国律·户律》载,'漕粮亏空一石以上,主犯绞,从犯流三千里'。此册记录宁州三年亏空漕粮一千二百石,掺沙兑水,以次充好——雍家、漕帮、乃至县衙户房,皆有署名!"
知县脸色骤变,猛地拍案:"大胆!你一个女子,怎敢妄议官粮?"
晏清微微一笑:"《卫国典制》规定,禀生见官不跪,有陈情之权。大人若不信,可对照官仓账簿——若账实不符,按律当先封仓,再奏请御史核查。"
她每说一句,知县的脸就白一分。
当夜,晏清刚踏出县衙,巷口突然闪出三个黑影——漕帮的打手,手持短刀,目露凶光。
"小娘子,账册交出来,留你全尸。"为首的狞笑着逼近。
晏清后退半步,突然高声道:"《卫国律·刑律》载,'白昼抢夺者杖一百,夜入民宅者斩'!尔等此刻行凶,按律当就地正法!"
话音未落,墙头"嗖"地射下一支弩箭,正中领头打手的肩膀。胡一刀的瘸腿身影在月色下一闪而过:"二哥让我护着你们!"
次日清晨,县衙鼓声震天。晏清捧着账册立于堂下,身后站着浑身绷带的胡一刀。雍老太爷被衙役押上来时,还在叫嚣:"区区女流,也敢诬告士绅?"
晏清不慌不忙,翻开账册某一页:"去年腊月,雍家以陈粮充新粮,兑沙二百石,得赃银三百两——这笔账,写的是令郎雍文才的亲笔!"
雍文才面如土色,突然扑向晏清想抢账册。晏清侧身一让,厉声道:"公堂之上毁证,按律加等治罪!"
知县惊堂木一拍:"来人!摘了雍文才的秀才巾!"
案情很快惊动了州府。按察使亲自提审,发现账册里还夹着一份名单——宁州官员收受贿赂的记录。
晏清当堂背诵《卫国刑统》:"'官吏受赃满西十贯,绞'。这账上写的某位大人,收了雍家一千贯..."
她话未说完,按察使己冷汗涔涔——那个"某位大人",正是他的师爷。
结案那日,雍家被抄没,漕帮分舵主上了通缉令。知县因失察被降职,而晏清——
"张禀生。"按察使和颜悦色,"你精通律法,可愿来按察司做书吏?"
晏清行礼婉拒:"学生还要备考乡试。"
走出衙门时,胡一刀瘸着腿追上来:"丫头,你咋不要官做?"
晏清抚着腰间的牙牌:"《卫国典制》规定,女子不得实授官职。但举人...可以开书院。"
当晚,张家院子里,晏尘举着新刻的木牌——"明镜高悬",这次字终于没刻错。晏疏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计算着雍家赔偿的田产。张定国摸着"巾帼英才"的匾额,突然道:
"丫头,爹给你打副新书架。"
河面上,一轮明月正从乌云中挣出,照亮了晏清手中的《卫国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