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蚀之尘

第32章 南江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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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不蚀之尘
作者:
川岳长弓
本章字数:
2664
更新时间:
2025-07-08

樊世安那封告密信在罗山长案头只停留了半盏茶时间。烛火舔舐纸角时,山长夫人正从屏风后转出,发间金凤钗映着火光:"父亲昨日来信,说国子监新刊的《礼记正义》要送渝州十部。"

"烧干净些。"山长将信纸彻底按进炭盆,"礼部卢侍郎最近在查宁州漕运旧案。"

灰烬飘落砚台,与"宁州张氏"的款识混作一处。窗外惊雷炸响,山长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夜,被岳父从翰林院贬到渝州。

端午后的暴雨持续了七日。晏尘在驿站《邸报》上读到惊心动魄的几行:"太子暴毙,三皇子卫恪监国"。油墨掩盖不了字里行间的血腥气——据说朱雀门前的雨水三日未褪血色。

"新君下诏求贤。"项老头擦拭着铜烟锅,突然盯着晏尘,"可没提半句女子科举。"

果然,半月后颁布的《新政十条》里,世家子弟荫封名额反增三成。大姐来信的朱砂批注力透纸背:"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处暑那日,晏尘在门房发现项老头正对着京城来的密信冷笑。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戳着他胸口:"小子,你大姐在刑部拼命,你倒在这儿..."话没说完,内院传来罗槿言的笑声。

夜半辗转时,晏尘摸出大姐随信寄来的《九章算术》新注。那些熟悉的朱批间突然多出几处斑驳——像是泪痕晕开了墨迹。

白露清晨,书院弟子们看见罗槿言红肿着眼从山长书房跑出。她发间木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支鎏金步摇——湖州女子书院统一的制式。

"卢祭酒的外孙女,怎能..."山长的咆哮追着她跌跌撞撞的身影,"你当自己是宁州那个不要命的女举人吗!"

晏尘攥着准备多日的桃木梳,在竹丛后僵成一块石头。梳背上"蟾宫折桂"西字,此刻像场荒唐的笑话。

秋分祭典上,晏尘终于看清那支步摇的全貌——金累丝嵌珍珠的工艺,够买宁州十亩良田。罗槿言跪坐在女眷席,腰间玉禁步纹丝不动,与往日采桑葚的野丫头判若两人。

"宁州学子张晏尘——"赞礼官突然唱名,他慌忙出列时踩到衣摆,惹得世家子弟们掩口嗤笑。抬头瞬间,他看见罗槿言别过脸去,步摇垂珠晃出一片冷光。

离院前夜,晏尘在藏书阁后找到罗槿言。月光下她褪去钗环,手里攥着那本《水经注》。

"我要去湖州学医。"她声音比秋风还轻,"女子书院有专门的产科..."突然哽咽,"至少能救几个难产的妇人。"

晏尘摸出怀中的宁州黍种——己经捂得发热:"种在你家..."话说一半才惊觉,她的"家"该是京城高门大户的深宅。

"砰"地一声,桑葚汁染红的竹篓被砸在他们中间。罗槿言转身时,晏尘看见她后颈有颗红痣,像未完的朱批最后那一点。

山长在晨雾中拦下晏尘的行囊,递来一套《十三经注疏》。书箱暗格里,躺着当年被炭盆烧去一角的告密信。

"二十年前..."山长抚摸着书脊上的国子监印,"我也曾想带个姑娘远走高飞。"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结果她成了卢侍郎续弦。"

包袱里的桃木梳不知何时断了一齿。晏尘对着书院大门长揖到地,起身时发现项老头正在门房磨刀——那把刀寒光凛凛,竟与云州参将当年所用一模一样。

嘉陵江畔的乌篷船上,晏尘拆开山长偷偷塞来的信笺。泛黄的宣纸上只有一行字:"三皇子己密令修订《选举志》,令姐名列编修。"

艄公的号子惊起白鹭。他摸出怀中半截红绳——那日慌乱中扯断的"长命缕",如今静静躺在《水经注》夹页里,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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