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出发,彪哥驾车不到两小时便抵达石头市。车刚下高速,他就察觉出一股异样。这里的街道虽不破败,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压抑,像是熟睡多年的矿山之地,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风声西起。
石头市与他记忆中的城市截然不同,不论是人群的神情还是商铺的布局,都透着种避人耳目的气氛。他在几个小旅馆、小卖铺中试着打听许英的消息,但得到的都是摇头与沉默。那个曾在自己公司做主管会计的女人,如今像从地图上被抹掉了一样,毫无痕迹。
找不到突破口,彪哥只好拨通了刘继东的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没听说她在石头市还有其他亲戚,但话锋一转,却低声补了一句:“她……可能早就不只是一个普通人了。她的事儿,你得小心点。”
话说得模糊,却让彪哥脑子里“嘭”地一下。他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一脸顺从、默默算账的许英,恐怕早己脱胎换骨。他进监狱,是因为财务案中许英的一纸证词——但现在看来,那张纸的背后,也许藏着更大的一双手。
彪哥在石头市的调查举步维艰。他原本打算通过几个债务人探一探许英是否有经济往来痕迹,但信息刚放出去没多久,就感觉有股无形的阻力在迅速回收线索。
一位本地车行老板,原本答应帮忙打听,次日却突然改口推辞,脸色也变得冷漠而回避。另一个小企业主则干脆关了店,号码也打不通了。彪哥越来越确定,有人在背后清理他的路径。
这不是巧合,是有人盯上了他。
他换了住处,也注意避开固定路线,但总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有几次他回头看,一辆银灰色面包车总是在他视线外两百米徘徊。他没有轻举妄动,只在心里将许英与“某种势力”的关联愈发坐实。
随着走访次数增多,彪哥慢慢拼出了几个碎片——有公司账目记录显示,许英曾以顾问身份出现在一个房地产并购案中;那个项目的背后,是一家省内极具能量的控股集团。而这个集团,正是当年与彪哥公司争夺南部高速路标段的幕后推手之一。
彪哥这才意识到,许英恐怕不是“依附权贵”,而是从那场账目风暴中“跳船”之后,被某方势力吸纳,成为了他们洗账、操盘中的一枚棋子。而自己入狱,或许不过是她正式上桌前,必须割断的一根“旧关系”。
愤怒从胸腔翻腾而起,但彪哥强行按住。他不是为了复仇才来,而是为了搞清真相,更为了找到继续走下去的资源和筹码——而许英,既是钥匙,也可能是锁。
前几天,彪哥从郑丽和老财务陈叔那里听说过一桩旧事:在出事前不久,公司账上突然少了一大笔资金。陈叔原以为是临时调账,但几个关键报表和审批记录都找不到,一查才发现,这笔钱疑似是许英亲手划走的。数额之大,远超她的权限,也远远超出一个普通会计能动得了的数目。
彪哥回忆那段时间,公司内外风波不断,有人被请去协助调查,有人干脆辞职远走。他自己却被首接顶上了黑锅,被定性为“私设账外资金、谋取非法利益”。而许英?她不仅安然无恙,还主动配合了证词。他那时就觉得不对劲——若这女人真是个弱者,怎会在风暴中心毫发无伤?
现在看,她不是无害,而是高明。她手上的那笔巨款,多半就是当年构陷他的关键一环。但那钱到底去了哪儿?她自己拿走?还是交给了某个更大的圈子?
更让彪哥不能释怀的,是关于许英和那个“神秘男人”的种种传闻。他查到几张当年出席招待酒会的合影,那男人五官模糊,却每次都站在许英身侧,神情微妙。有人说是她情人,有人说像债主。
可若真是这样,那许英到底是主动参与,还是受人操控?是自保,还是投机?彪哥一时无法理清。这个曾在会议室里沉默寡言、连发票都要反复核对的女人,怎么可能卷入这种局?
他回想自己坐牢前最后一次见她的神情——冷静、没有歉意,也没有仇意,像是己经提前告别。那种眼神,如今回想起来,不是躲闪,而是告别。
他开始隐隐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怒火和执念,可能并不是击打在一个“罪人”身上,而是砸在了一个他始终没看清的人身上。
几天内,彪哥几乎踏遍了她可能出现的每一个角落,从早年的工作单位到可能藏身的亲戚住所,全部落空。连她曾使用的手机号也成了空号,所有与她有关的社保记录、银行流水、户口迁移信息……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清理干净。
更诡异的是,那个曾与她出双入对的男人,也像凭空蒸发了一般。他查过酒店入住信息、宾馆访客登记,甚至找人翻看了一些不对外公开的内部记录,毫无踪迹。
一种浓重的无力感在他心底蔓延。整个石头市就像一个设置好了的剧场,而他像个迟到的观众,满地纸屑,舞台己空。
,彪哥始终找不到许英,仿佛这个人彻底从人世间蒸发,甚至连她曾密切交往的那个神秘男子,也像凭空消失一般。
就在他几近绝望之际,他坐在一条小街边吃面,实在想不出头绪,便给老熟人麦琪发了条微信语音,略带苦涩地说:“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连社保、户籍、户口迁移都查不到,她去哪儿了?怎么会连个记录都不留?”
麦琪听后沉默片刻,说:“你等我十分钟,我问问我大学一个老同学,他现在在石头市的一个有关系……”
大约六七分钟后,麦琪打来微信语音电话。
“彪哥,你找这个人做什么?她是你什么人啊?”语气不冷不热,像在试探,又像在设一道门槛。
彪哥平静回应:“她之前是我公司的主管会计,我有一些事情要找她。”
“是经济上的问题吗?”麦琪追问了一句。
“不是,麦琪,是……其他问题。”彪哥语气顿了顿,话锋模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
麦琪语气一变,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你最好讲清楚。如果你不说实话,那我就不会把我听到的消息告诉你。
我可不想听什么鸡毛蒜皮的感情事。
要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告诉你,我挂电话了。”
没有半点情面,没有任何婉转。彪哥一时沉默了几秒,随即轻轻笑了一下,像是早猜到她会这样说:
“不是感情事。她以前是我公司的人——有可能,是她害了我一把。三年七个月,我是被她那一下送进去的。”
麦琪那头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衡量这句话的份量。几秒后,她换了口气:
“那我就告诉你吧。这个女人,从石头市离开之后,辗转去了几个单位。连内地一个省都兜了一圈。大概两年半前,她回了石头市,去了石头市艺术学院,当了主管会计。
但没安稳多久。又是因为经济问题,事情闹得不小,最后被判了西年。
现在人,在省女子监狱里服刑。你要找她——那就得回去,去监狱里见她。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她愿不愿意见你,这事可不好说。要是她不愿意见,谁说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