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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沈知意，依旧站在原地。
她看着逆光而立的严玄亭，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在看到他身影的刹那，悄然松了一瞬。
他终究还是来了，在她这只“卒子”即将被吃掉之前，落下了关键的一子。
她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屈膝福礼，姿态恭谨：
“大人。”
严玄亭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赞许或责备，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
他并未理会地上跪着的众人，仿佛他们只是一群碍眼的尘埃。
他缓步走了进来，玄青的衣摆拂过光洁的地面，无声无息，却每一步都像踩在胡守仁等人的心尖上。
他走到沈知意方才坐的位置旁，并未落座，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拈起了桌上那只沈知意未曾动过的、盛满琥珀色琼浆的玉杯。
杯壁冰凉，映着他冷玉般的指节。
“胡守仁。”
严玄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满室的死寂和压抑的抽气声，带着一种令人骨髓生寒的平静，
“你方才说，沈小姐……血口喷人？构陷于你？”
胡守仁猛地一哆嗦，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砸在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草民……草民一时失言！口不择言！求大人恕罪！沈小姐……沈小姐只是……只是与草民探讨些账目细节……”
他语无伦次，拼命想把自己刚才的威胁和指控吞回去。
“探讨账目细节？”
严玄亭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玉杯，杯中美酒荡漾，散发出浓郁的醇香。
他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胡守仁惨白的脸，
“探讨到拍案而起，探讨到指责本官身边之人构陷？探讨到……”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
“本官的人，需要你万通号的东家来教她如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官的人”西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胡守仁耳边！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首辅大人竟然当众如此明确地维护沈知意？！这哪里是什么“助手”、“幕僚”？！这分明是宣告归属权！
“大人！草民不敢！草民万万不敢啊！”
胡守仁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红肿一片，
“草民糊涂！草民猪油蒙了心！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他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时光倒流，从未发过那张该死的帖子！他原以为沈知意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却没想到她背后站着的，竟是如此煞神！
严玄亭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他目光转向沈知意，语气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卷宗理清了？”
沈知意心头雪亮，知道这是给她递梯子，也是给今晚这场闹剧一个体面的收场。
她微微颔首，声音清晰：
“回大人，关于万通号与扬州转运司隆庆元年秋那批十万引官盐‘损耗’核销的关联账目，以及相关吏目‘意外身亡’后其家眷所获‘捐赠’的银钱流向，疑点颇多，脉络己初步厘清。相关卷宗摘要及推算草稿，己整理完毕，随时可供大人查阅。”
她刻意将刚才当众点出的关键信息再次重复，既是向严玄亭汇报，更是对胡守仁等人无声的宣判——证据，己经握在手里了。
胡守仁和那几个官员闻言，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面如死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