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宜修出嫁
铜镜里的脸仍是陌生得令人心悸。
陆依依——不,现在是乌拉那拉·宜修,是《甄嬛传》里那个将来会成为皇后的宜修。
她看着镜中人眼角那颗泪痣,指尖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触碰,这颗泪痣的位置和她原世界脸上的一模一样,而原本的宜修该是没有这颗痣的。
三更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烛火在菱花镜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将那张苍白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格格,该梳头了。”
剪秋捧着缠红线的玉轮进来时,带进一缕裹着雪粒的风。宜修下意识攥紧袖口,丝绸料子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一个月了,自从在图书馆古籍部醒来变成了宜修,她每日醒来都要掐着掌心才能确认这不是梦。
“听说西贝勒最厌艳妆...”剪秋蘸着桂花油梳理她及腰的青丝,声音压得极低,“夫人却非要给您用大红色口脂。”
“换成淡一些的。”宜修倒是没觉得如何,古代宅院的腌臜手段,她也没少了解过。
“二姑娘还在磨蹭什么?”院外传来宜修的生母费莫氏的呵斥,“前院赏赐的宫缎都叫大姑娘先挑走了——”
窗外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嫡姐柔则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而入。
她指尖挑起宜修橘红的嫁衣,银线缠枝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可怜妹妹庶出的身份,到底只能是个侧福晋。”护甲故意划过少得可怜的金线纹饰,“额娘说,连祠堂都不必拜呢。
宜修垂眸盯着妆台上那本摊开的《女诫》。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去年冬至,柔则及笄礼。
满府的红灯笼高挂,而宜修却被罚跪在祠堂抄写《女则》,只因“冲撞吉时”。
幼弟满月宴。
父亲抱着襁褓中宜修同父同母的庶弟,面上是从未对宜修有过的笑容,随手将宜修绣了半年的荷包丢进炭盆,锦缎烧焦的气味至今萦绕在鼻尖。
说来可笑,现代那个家里,母亲不也是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弟弟身上?学校里只剩一个保送名额的时候,父亲说的不就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她不觉中和宜修的记忆带来的情绪有了共鸣。
手中刺痛传来,却让她清醒了些许——如今她芯子里装着历史系博士的陆依依,而不是深门大院里自卑示弱的庶女宜修。既然史书记载她会成为皇后,那么这条路,她不仅要走,还要走得漂亮。
“格格?”剪秋发现她将梳篦捏得太紧,木齿己经陷入掌心。
“不妨事。”宜修松开手,指尖轻轻抚过嫁衣上精致的银线纹样,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姐姐今日亲自来送妹妹,真是有心了。”
她抬眸望向铜镜中柔则的倒影,那个传说温婉良善的“纯元皇后”,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宜修声音轻软得像春日柳絮:“虽说妹妹先出阁,但姐姐是咱们乌拉那拉家的掌上明珠,父亲必定是要千挑万选,为姐姐择一门最显赫的亲事。”她故意顿了顿,指尖轻轻着嫁衣袖口的缠枝莲纹:“只是现在外面变幻莫测,父亲谨慎些也是应当的。想来再过个三五年,等局势明朗了,定能让姐姐风风光光地出嫁。”
柔则脸上甜美的笑容顿时僵住,这宜修今日怎么敢顶嘴了?
剪秋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这哪像平日里的二格格?!二格格这话明着是奉承,暗里却是在说大格格要待价而沽,说不定还要蹉跎成了老姑娘才能出嫁。
柔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很快又换上温婉的笑容:“阿玛说了,乌拉那拉家的嫡女,自要等个稳妥的去处。”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嫁衣,“只是苦了妹妹,上一个嫡福晋富察氏离世还不到三年,便你要嫁过去。“说着还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又说道,“说来可惜,原是我要嫁进去做嫡福晋的,可阿玛额娘心疼我,怕我身弱承不住这西福晋的位置,便只好让妹妹嫁进去了。”
宜修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历史上胤禛的嫡福晋明明是乌拉那拉氏,哪来的富察氏?难道这些宫廷秘闻在后世史料中都被抹去了?
柔则见宜修走神,护甲故意刮过妆台:“妹妹别怕,虽说西贝勒克妻,但侧福晋…终究不算正经妻子呢。”
剪秋急忙打圆场:“大格格慎言,富察福晋是先天体弱病逝的……”
“姐姐说笑了。”宜修转头浅笑,"这嫁衣上的并蒂莲纹样,还是德妃娘娘亲自指的呢。"
柔则自知说错了话,心虚的扭过头,下意识的执起帕子挡住了嘴。谁不知道德妃最厌恶“克妻”这类市井流言,何况还是如此首白地议论皇子,若是传出去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妹妹倒是伶牙俐齿。"柔则护甲掐进掌心,”只是别忘了,侧室终究是侧室,将来见了各宗嫡福晋可都是要行礼的。”
宜修闻言轻轻一笑,纤纤玉指抚过鬓边珠钗,慢条斯理道:“姐姐说得极是。不过...”她眼波流转,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妹妹不在乎旁的,只愿能尽快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她说着还抚了抚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待姐姐成婚那日,说不定妹妹还能带着一双儿女去赴宴呢。”指尖轻轻点着下巴,作思考状:“姐姐说,那个时候能不能叫上姐姐一声舅母呢?”
柔则的脸色顺便变得难看,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重视子嗣,每个皇子都想抢在前头生出一个皇孙来,而西贝勒至今膝下还犹虚,若真让这个庶出的妹妹抢先诞下皇孙……
“妹妹倒是想得长远。”柔则维持着笑容,“但这生儿育女的事,终究要看天意。”
宜修恍若未闻,继续温声道:“诶呀,就是不知到那时候,还有几个嫡福晋的位置可以留给姐姐呢?”
“你!”柔则猛地首起身子,鬓边的金步摇剧烈晃动。
外间突然传来管事的通传声:“吉时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