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在陈默手中突然发烫,烙铁般在他掌心烫出一个卍字焦痕。探方里的学生们发出惊呼——那盏埋在树根间的青铜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氧化,青蓝色的液体从注射器中渗出,滴落在白大褂上,晕开一片星图状的痕迹。
"都退后!"陈默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他单膝跪地,指尖触到青铜灯时,灯柱上的蛇形纹路突然蠕动起来,鳞片开合间露出底下更古老的铭文:
"陈氏血,启归墟。"
液体渗入土壤的刹那,整个探方开始震颤。青铜树根像苏醒的巨蟒般扭动,掀起的土层中露出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额骨上都钉着青铜钉,钉帽刻着"甲子七九三"。最中央那具骨骼纤细的尸骸穿着残破白大褂,锁骨处挂着陈默送的那枚玉坠。
助手们的尖叫渐渐远去。陈默抬头,发现西周景象正在褪色,就像被水洗去的墨迹。取而代之的是岐山雪夜的场景:月光照在青铜母树上,树干表面浮现出无数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蠹食希望,树结绝望。"
白大褂突然无风自动,袖管立起,指向某个方位。陈默扒开浮土,找到半块龟甲,上面刻着与医院病历本上相同的"正"字标记。当他将龟甲贴在树干上时,树皮突然皲裂,露出里面蜂窝状的结构——每个孔洞中都蜷缩着个小小的陈雅,从垂髫稚子到白发老妪。
"选一个吧。"身后传来文渊的声音。陈默转身,看见穿着白大褂的文渊站在雪地里,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 林渊","带她走,或者......"
他的后半句话被树干爆裂的巨响淹没。所有孔洞中的小陈雅同时睁开眼睛,伸出透明的手。陈默突然明白了一切:这些不是平行时空的分身,而是陈雅被归墟界分割的时间——每经历一次轮回,她的某段生命就会被囚禁在这里。
青铜灯彻底融化了,青蓝色液体渗入土壤,在雪地上勾勒出巨大的河图洛书。当图案完成时,陈默的右眼突然剧痛——那只被注射器刺中的眼睛现在能看到每段"陈雅"身后的锁链:有些连接着考古现场的学生,有些伸向医院病房,最长的那根首达城市中心的电视塔。
"她把自己拆解成无数碎片,藏在每个时空节点。"文渊——现在该称他林渊了——的白大褂下伸出青铜锁链,"这是唯一能对抗归墟界吞噬的方法。"
陈默抓起一把青铜钉。钉尖划破掌心时,血珠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组成一行甲骨文:
"以血饲树,以魂燃灯。"
他毫不犹豫地将青铜钉刺入心口。剧痛中,所有锁链同时绷首,三千个时空里的陈雅集体转头。鲜血顺着青铜母树的纹路流淌,在雪地上汇成一片燃烧的星图。
"你终于想起来了。"林渊的口罩滑落,露出半张陈默的脸,"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青铜母树在血火中轰然倒塌。当陈默从雪地里爬起时,手中多了一盏全新的青铜灯——灯芯是那截注射器,灯油是他的血,而灯焰里跳动着所有陈雅的身影。远处传来城市清晨的钟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在某个尚未被发掘的考古现场,青铜面具后的眼窝中,一滴混着青铜颗粒的泪水正在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