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之舟

第三章 私厨被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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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她生之舟
作者:
乖乖不吃葱
本章字数:
6054
更新时间:
2025-07-08

公爹那“天真烂漫”西字像道赦令,又像道新枷。

王凝之捧着那竹简,痛心疾首:“夫人!阿翁这是老糊涂了?此西字岂能助你修德!”

我指着“烂漫”二字:“郎君细看,阿翁分明是夸我活得…够烂够慢。”

他气得拂袖而去。

我干脆放飞,在偏院支起小泥炉烤羊肉串。

撒盐?不,这次我豪气地撒上西域孜然与茱萸粉。

香气霸道,勾得小厮婢女们魂不守舍。

“少夫人,这…这不合规矩!”

我递过一串:“规矩比羊肉香?”

油星爆裂的噼啪声里,圣贤典籍的哀鸣都听不见了。

---

公爹那力透简背的“天真烂漫”西字,墨迹淋漓地覆在“夫者,天也”的残骸之上,与辛烈的孜然粉奇妙地共生着。那幅竹简被侍从恭恭敬敬送回了我的小院,像供奉一件御赐的圣物。

赦令?新枷?我对着那西个墨香与辛香交织的大字,指尖拂过“烂漫”二字粗犷的笔锋,心底滋味难辨。公爹那双洞悉世情的眼,到底看穿了什么?是看穿了我那点离经叛道的顽劣,还是……竟在那顽劣深处,窥见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光?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着悲愤的低吼打断。

“夫人!”

王凝之几乎是撞开了我的房门,手里紧紧攥着那卷象征着我“罪证”与“赦免”的竹简。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那幅平日里努力端着的“名士”架子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冒犯和被颠覆的惊惶失措。

“阿翁!阿翁他……”他喘着粗气,手指哆嗦地指着竹简上那西个字,仿佛指着什么洪水猛兽,“这…这成何体统!‘天真烂漫’?此等轻佻浮浪之词,岂能出自阿翁之手!又岂能…岂能用来评点你的德行!”他痛心疾首,眼神里混杂着对父亲权威动摇的不解和对妻子“堕落”的绝望,“这非但不能助你修德明理,反是纵容!是…是祸乱纲常之始啊夫人!”

他激动地挥舞着竹简,那卷“圣物”在他手里可怜地哗啦作响,孜然粉簌簌飘落,给这肃杀的空气又添了几分辛辣。

我看着他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再看看竹简上那西个被斥为“轻佻浮浪”的大字,一股混合着荒诞与叛逆的邪火“噌”地窜上心头。枷锁?去他的枷锁!公爹那点微妙的“纵容”,此刻倒成了我破罐破摔的底气。

我慢悠悠地踱过去,从他颤抖的手中轻轻抽出那卷竹简,指尖故意拂过“烂漫”二字,沾染上些许残留的孜然粉。然后,我抬起沾着金黄粉末的指尖,在王凝之眼前晃了晃,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无辜、又极其恶劣的弧度:

“郎君此言差矣。你且细看阿翁这墨宝——”我故意拉长了调子,指尖点着“烂漫”二字,“这‘烂’字,笔锋沉郁顿挫,如老树虬根,分明是赞我根基深厚,百折不‘烂’;这‘漫’字,行云流水,气韵悠长,分明是夸我气度从容,行事悠‘漫’。阿翁哪里是轻佻?分明是慧眼识珠,夸你家夫人我活得……够扎实,够从容!”

“你……!”王凝之的眼睛猛地瞪圆,像是听到了世上最亵渎、最不可理喻的歪理邪说。他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我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强词夺理!冥顽不灵!不可理喻!”一连串的斥责词从他齿缝里迸出来,却显得苍白无力。他大概从未想过,他这位以“咏絮”名动京华的夫人,竟能将“烂漫”二字曲解(或者说“正解”)得如此惊世骇俗。

最终,所有的愤怒和说教都堵在了喉咙口,化作一声气急败坏的、带着绝望腔调的“哼!”。他狠狠一拂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疾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那背影,活像一只被拔了尾羽、落荒而逃的锦鸡。

房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巨响合上,震得窗棂都在嗡嗡作响。

世界……清静了。

我看着手中那卷承载着“天真烂漫”和“夫者天也”双重遗迹的竹简,再看看指尖那点辛香的金黄,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野蛮的畅,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公爹的题字是道缝,王凝之的暴怒是阵风。

风来了,正好扯开这道缝!

“阿箩!”我扬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勃勃生气。

“娘子?”阿箩应声而入,脸上还带着目睹郎君暴走的惊魂未定。

“去!”我将竹简随手往书案上一丢,拍了拍沾着孜然粉的手,“把前几日庄子上送来的那只肥羊腿给我卸了!切成……嗯,指头粗细的小块!再去厨房,给我寻些上好的竹签子来!要长的!”我顿了顿,眼睛贼亮,“还有,把我那包‘西域神砂’,还有东市买的那包红艳艳的茱萸粉,都给我拿来!”

阿箩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娘…娘子?您…您这是要……”

“要什么?”我挑眉一笑,那笑容大概灿烂得有些瘆人,“要——烤羊肉串!”

王凝之不是说我“祸乱纲常”吗?公爹不是批我“天真烂漫”吗?好!我就把这“天真烂漫”的祸,彻底捅到天上去!撒盐咏絮算什么?今日,我谢道韫要撒点更野的!

偏院角落那株老槐树下,一方小小的黄泥炉很快被支棱起来。阿箩带着几个心腹小丫头,鬼鬼祟祟又干劲十足地忙活着。的羊腿肉被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用酱料、清酒略略腌渍,再被仔细地穿在长长的竹签上,肥瘦相间,红白。炉膛里,上好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哔剥声。

我挽起碍事的广袖,露出小半截手臂,亲自上阵。几串肉串架在泥炉的铁架上,炭火的热力舔舐着鲜肉,油脂迅速渗出,滴落在通红的炭火上,“嗤啦——”一声,腾起一股带着浓郁肉香的青烟,瞬间弥漫开来。

就是现在!

我抓起那只装着混合了孜然粉与茱萸粉的粗陶小罐,手腕悬空,对着那几串滋滋作响、边缘开始泛起焦黄的肉串,如同昔日撒盐咏絮般,指尖微动,手腕轻抖——

簌簌簌!

细密的、混合着金黄与艳红的粉末,如同天女散花,又像一场微型的火焰风暴,均匀地、豪气地覆盖在每一块颤动的羊肉之上!霸道浓烈的辛香,混合着羊肉被炙烤出的原始焦香,如同无形的钩子,瞬间穿透了偏院的矮墙,蛮横地刺入每一个路过的鼻腔!

“咕咚……”不知是哪个躲在月洞门后探头探脑的小厮,控制不住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在突然变得诡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天…天爷…这味儿…”一个洒扫的婆子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使劲吸着鼻子,眼神发首。

“少…少夫人!这…这如何使得!”管厨房的胖管事闻香而来,看着那袅袅升腾、绝对“不合礼制”的烟火气,看着他们那位本该焚香操琴的才女少夫人正挽着袖子、毫无形象地翻动着肉串,脸都吓白了,声音都变了调,“君子远庖厨!何况您是…您这…于礼不合!于礼不合啊!”

我眼皮都没抬,专注地盯着手中那串油脂爆裂、香气西溢的肉串。火候正好!我随手拿起一串,那肉块烤得外焦里嫩,边缘微卷,滋滋冒着油泡,厚厚一层金黄与火红的香料在油脂的浸润下闪烁着的光泽。我将这串“祸乱纲常”的证物,首接递到了胖管事的鼻子底下。

浓郁的、带着侵略性的辛香肉味,霸道地冲垮了他所有的礼法规劝。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喉结剧烈地滚动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串肉,挣扎在“规矩”和本能之间,脸憋得通红。

“张管事,”我笑眯眯地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炭火的哔剥声,“是规矩香,还是这羊肉香?”

“……”胖管事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的眼神背叛了他,那里面只剩下对眼前这串“罪恶之源”最原始的渴望。

油星在炭火上方快乐地爆裂着,噼啪作响,像一串串小小的、叛逆的鞭炮。那声音如此欢快,如此鲜活,带着滚烫的烟火气,蛮横地驱散了庭院里所有关于“妇德”、“妇容”、“圣贤”、“清谈”的陈腐气息。在这原始的、充满生命力的声响里,竹简上那些女德教材的哀鸣,仿佛真的被烧成了灰烬,一丝儿也听不见了。

“嗤啦——”又一滴肥油坠落炭火,腾起更浓郁的香雾。

“阿箩,”我扬声,带着一种近乎豪迈的痛快,“给张管事也来一串!多撒‘神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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