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高头宝马上的少年要找控虫师,兰王下巴抬的更高了。
他顿时认为有了谈条件的筹码:“你要找巴叶青?”
“好说,咱俩拜完把子,你退兵出城,再给哥哥分五千兵马,哥哥还做兰王,替你镇守兰城。”
程怀安表情凝滞,这匪头凭什么当上大当家的?
凭不要脸吗?
他没表现出嫌弃,只平静地说:“不管多少兵马,先让我见到巴叶青。”
兰王只当他同意了:“识相,哥哥给你担个保,那小子的姐姐在我手里,他跑不了。”
程怀安挑了挑眉,看了徐参谋一眼。
徐参谋会意,悄悄退出人群,带了一队兵去后院。
程怀安翻身下马,越过兰王往内堂走。
兰王对着他的背影喊问:“诶,这把子还拜不拜的?”
程怀安没理他,进了内堂便着手安排兰城事务。
两刻钟后,徐参谋回来禀报:“主公,巴叶青的姐姐找到了。”
“好。”程怀安抬头看向院中躁动的匪兵们,兰王及他的心腹们一首在骂骂咧咧,满腹怨气。
程怀安起身往外走,匪兵们的骂咧声停止片刻,继而更加躁动起来。
“毛头小子。”兰王喊道:“哥哥不嫌弃你年纪小,把你当个人物,你可不要拿乔。”
程怀安掏了掏耳朵,一句话都不想听。
他扫视院中匪兵,只见他们个个都呈鹰眼狼视之相。
都是心术不正,狼子野心之徒,不能留。
他端着一副深沉格调,问:“兰王,城墙之上的守军,是你从寨中带出来的兄弟,还是城中百姓?”
兰王不知哪儿来的傲气:“一半一半,有能力的兄弟们都在这儿,精贵着呢。”
“不是哥哥跟你吹,俺这帮兄弟,可都是些人才,包能帮你干出一番大事业。”
程怀安嗤笑一声,冷冷吩咐:“兰王带匪兵欺良霸善,逼手无寸铁的百姓上战场,诏告他们的罪行,就地处死。”
兰王脸色大变,刚要破口大骂,程怀安淡淡说了句‘杀’,他的头便落了地。
他口中有能力的兄弟们,也陪他去了地府。
府衙大院不是第一次经历血洗,破旧的青砖地板上还有陈淤。
此时新鲜温热的血液流满青砖,也覆盖不了那些暗渍。
穿过八角庭院门,程怀安跟着徐参谋去见巴叶青的姐姐。
后院左厢房外面,充斥着浓烈雄黄味。
守门士兵推开门,刺鼻的辛辣味随之更重。
程怀安走进厢房,西方桌前坐着一个蓝衣女子。
听到动静,女子回过头来。
她的肤色极白,白的像纸一样,嘴唇也毫无血色,泛着不正常的乌青。
她的五官秀丽精致,眼睛像墨仁般漂亮。
纤长睫毛根根分明,好似画上去的一般。
但女子好似看不见:“是阿青吗?”
她说着巴南方言,声音轻柔,似叮咚的泉水音,很好听。
程怀安仔细观察,发现她乌黑的眸子中瞳孔涣散,确实看不见。
“我叫程怀安,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睫毛轻颤,好似被绣扇扑倒,摇摇欲坠的蝴蝶。
她用大靖官话回道:“仡侨阿桑。”
程怀安心思微转,仡桥,苗姓,她是苗族女子,跟土家族巴叶青不是亲姐弟。
“你会说官话,是巴州哪里人?”
程怀安问着,抬步向桌边走动。
仡侨阿桑虽看不见,但假性呈现出来的视线,一首追随着他。
可见听力极好。
程怀安坐好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感受到轻微风力,仡桥阿桑说:“我是巫峡人。”
程怀安问:“你为什么被兰王关在这里?”
仡桥阿桑沉默片刻,反问道:“你杀了兰王?”
程怀安抬了抬眉,有些意外。
这个女人敏锐又聪明。
他并未隐瞒:“我是西北王,前来给西北百姓送救济粮,兰王欺辱百姓,该死。”
仡桥阿桑在桌上摸了摸,程怀安会意,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
茶壶里是凉水,仡桥阿桑喝了一口,娓娓言道:“兰王没有关我,是阿青要我在这里解毒。”
“阿青答应帮兰王做事,条件是兰王替我解毒。”
“但我知道兰王在骗他,世上根本没有紫灵草,可是阿青不信,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试试。”
程怀安问:“你中了什么毒?”
仡桥阿桑说:“黑苗攻寨,我中了他们的乸子蛊毒。”
程怀安的视线落在她腰间银笛上,笛身银光程亮,雕刻着精美蛇纹。
“我帮你解毒。”
程怀安说的干脆肯定,听着就有完全把握能解毒。
仡桥阿桑微微一怔:“你想要什么?”
“巴叶青为兰王守城,放蓝尾磷火虫烧死了我军两万个兄弟。”程怀安说完,观察着她的神情。
仡桥阿桑惊愕片刻,舌头打了结:“多...多多...多少?”
她脸色看起来更白了,半袖下露出的纸白手臂,因太过用力紧绷而微微颤抖。
程怀安自顾倒了杯茶水。
他举起杯子又放了下来,没喝。
“两万条命。”
他语气不带情绪,只平静谈论事实。
“兰王是个莽夫,巴叶青愿听他使唤,说明你对他极其重要,他一定会回来救你。”
仡桥阿桑动了动唇,无力的说:“他都是为了我,我来偿命可好?”
“我不要你们的命。”程怀安说:“本王为你解毒,你们姐弟二人从此归顺于我,待本王以后攻打巴州,你们替本王将双方伤亡降到最低。”
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巴叶青杀了本王这么多兵,军中兄弟们恨他入骨,本王只能保他不死,他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是你召他来,还是本王用你激他来?”
仡桥阿桑是聪明人,其中道理,她想的明白。
而且她除了信程怀安,没别的选择。
巴叶青一定会来救她。
哪怕知道有来无回,他也会来。
她抽出腰间银笛,放在唇边吹奏起轻快笛音。
一条很细的青色小蛇从茶壶壶嘴钻了出来。
青蛇尖头赤目,头大颌短,竟是一条竹叶青!
程怀安瞪大了眼,幸好他长了个心眼,没喝茶水。
小竹叶青快速游过桌面,从窗户缝隙钻了出去。
一刻钟后,小竹叶青原路返回,吐着信子盘到了仡桥阿桑的发髻上。
仡桥阿桑闭上眼,听着屋外的动静说:“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