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是个民俗摄影师,为了拍摄传统婚俗,她孤身来到深山中的绣娘村。村子被浓雾笼罩,青石板路上落满枯叶,村口歪脖子槐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红绸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无数只苍白的手在摇晃。
接待她的是村长媳妇周婶,满脸横肉的女人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最后落在她脚上的帆布鞋:“姑娘,晚上可别乱跑,村里规矩多,穿错鞋要闯大祸的。”林夏不以为意地笑笑,只当是老人迷信。
住进老祠堂改的民宿,房间角落堆着几双绣工精美的红绣鞋,鞋头缀着的珍珠泛着诡异的幽光。深夜,林夏被窸窸窣的绣花声惊醒,循声望去,月光下竟有个身着嫁衣的女子,背对着她坐在窗边飞针走线。那女子的青丝垂落腰间,手腕上还系着红绸,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请问......”林夏刚开口,女子突然转头,一张脸腐烂得只剩半张面皮,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黑色甲虫。林夏尖叫着跌下床,再抬头,女子和绣鞋都消失不见。
第二天,林夏向周婶提起此事,对方脸色瞬间煞白,往她手里塞了把艾草:“你看到的是绣娘阿桃,二十年前被逼着给死人配阴婚,成亲当夜穿着红绣鞋投了井。”说着,周婶掀开裤脚,赫然有道暗红色勒痕,“那年我当伴娘,想救她,却被阴魂缠上了......”
入夜,林夏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却发现所有出路都被浓雾封锁。更可怕的是,她的行李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红绣鞋,鞋内还绣着生辰八字——正是她自己的。
祠堂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无数穿着红嫁衣的女子排着队走过窗前,她们腐烂的脚上都套着同款绣鞋,齐声吟唱:“绣花鞋,绣情长,穿上红鞋做新娘......”林夏躲在床底,看着那双绣鞋缓缓飘向自己,鞋尖的珍珠滴下腥臭的黑水。
当周婶举着桃木剑冲进来时,只看见空荡荡的房间,窗台上摆着两双红绣鞋,其中一双正不断渗出水来,在地板上勾勒出蜿蜒的血字:下一个,换你绣婚书。
桃木剑跌落在地发出闷响,周婶惊恐地发现,自己脚踝上的暗红勒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如同无数红线在皮肤下疯狂游走。祠堂外的吟唱声愈发高亢,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那些原本挂在槐树上的红绸布条,此刻竟穿过窗棂,化作猩红的锁链缠向屋内。
林夏的身体悬在半空,红绣鞋死死套在她脚上,鞋面的刺绣突然鲜活起来——金线绣成的凤凰张开利爪,掐进她的皮肉。她看见镜子里,阿桃腐烂的脸正贴着自己的后背,枯槁的手指捏着银针,将红线刺入她的掌心:“妹妹,帮姐姐绣完这双鞋......”
周婶突然想起村里老人说过的禁忌,踉跄着冲向供桌,打翻了供奉的烛台。火苗舔舐到墙上的黄符,竟在烟雾中浮现出阿桃生前的模样:二八少女跪在祠堂,被族老强行套上红绣鞋,嫁衣浸透了血泪。原来所谓阴婚,不过是村民为了平息井中怨灵,每隔二十年献祭活人。
“快!烧了这些绣鞋!”周婶抓起火钳夹住林夏脚上的红鞋,布料遇火瞬间燃起幽绿火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但诡异的是,每烧掉一双,就有更多绣鞋从地底钻出,鞋尖都指向瑟瑟发抖的两人。
祠堂的大梁轰然断裂,阿桃的虚影在废墟中愈发清晰。她的嫁衣己被鲜血浸透,腐烂的嘴角裂开到耳根:“你们以为能逃?整个村子都是我的绣坊!”说着,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无数白骨手臂破土而出,那些手臂上都戴着与周婶相同的红绸。
林夏在剧痛中摸到裤袋里的相机,突然想起进村时拍摄的照片。她颤抖着翻出那张槐树下的全景,照片里密密麻麻的红绸布条上,竟印着历代受害者的脸。她将相机对准阿桃,闪光灯爆亮的瞬间,怨灵发出刺耳的尖叫,镜中的倒影开始剥落。
“原来你要的是完整的婚书!”林夏抓起地上的桃木剑,划破掌心将血滴在照片上。阿桃的虚影剧烈震颤,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她真正的怨念,不是阴婚,而是被迫毁掉的婚书。当年她与情郎私定终身,却被族人拆散,婚书也被投入井中。
祠堂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井水裹挟着泛黄的婚书喷涌而出。阿桃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她终于露出完整的面容,对着林夏露出释然的微笑。当最后一缕阳光穿透浓雾,绣娘村的红绸尽数化作灰烬,只留下村口槐树上,两双普通的绣花鞋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诉说着终于解脱的故事。
晨光彻底驱散了浓雾,林夏和周婶瘫坐在祠堂废墟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腐臭混合的气息。周婶脚踝的勒痕正在消退,而林夏掌心的伤口处,赫然浮现出淡红色的凤凰刺绣图案,怎么也洗不掉。
下山的路上,林夏发现原本死寂的村庄竟热闹起来。村民们神色如常地挑水、务农,见到她们时还会点头微笑,仿佛昨夜的恐怖从未发生。当林夏拿出相机想拍下这些场景,却发现存储卡里的照片全部变成了空白,只有一张模糊的残影——槐树下,两个身着嫁衣的女子并肩而立,一个笑容温婉,一个面容安详。
回到城市后,林夏时常被噩梦纠缠。梦里,她又回到绣娘村,无数红绣鞋在身后追逐,而阿桃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妹妹,婚书虽补全了,可我们还缺个送亲的人......”更诡异的是,她网购的每双鞋都会在一夜之间变成红绣鞋样式,鞋内还隐约绣着“桃”字。
三个月后的雨夜,林夏收到一个没有寄件人的包裹。拆开后是一双崭新的红绣鞋,鞋盒里压着半张泛黄的婚书残页,墨迹在雨水浸润下晕染开来,显露出一行小字:“三日后酉时,槐树下等你。”窗外惊雷炸响,林夏惊恐地发现,掌心的凤凰刺绣正在流血。
与此同时,消失许久的周婶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女人的脸变得惨白如纸,脖颈缠绕着湿漉漉的红绸,眼神空洞地呢喃:“阿桃说,该还人情了......”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唢呐声,无数红绣鞋漂浮在雨幕中,朝着林夏的方向缓缓聚拢。
原来,补全婚书只是解开了阿桃的第一层执念。她被困井底二十年,积攒的怨气早己渗透整个村子,成为了掌控生死的“婚神”。林夏的血激活了婚书,也让自己成了这场阴婚最后的祭品。当城市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扭曲成血红的嫁衣,林夏终于明白,有些禁忌一旦触碰,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