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头灯冰冷的强光如同冰冷的审判巨剑,横亘在窄巷的泥泞与阴影之间。
林书鸿降下的车窗后,阴影勾勒出他线条完美的下颌弧度和紧抿的薄唇。
但那双眼,穿透炫目的光尘与弥漫的寒意,沉静到可怕。
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巷中那紧紧镶嵌为一体的一对身影。
他的目光一寸寸冰冷刮过,江雨蝶倚在谢云霆臂弯里的身影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她脸上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依赖。
感受到了他的视线。
谢云霆的目光,迎向刺目的光源。
他立即看到车窗后,那片浓重的阴影和那双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眸。
一丝被打扰的、极其不耐的寒光,在他眼底深处闪过,随即被更汹涌的,因这冰冷视线而燃起的暴烈焰苗取代。
他非但没有放开怀中几乎要融入自己身体的娇躯,反而收紧了手臂,低下的头带来更强烈的压迫感。
视线撞上江雨蝶仰起的小脸上,还挂着巨大的狂喜与一丝泪痕。
那双深邃的眼眸,骤然凝结成一团风暴中心燃烧的,充满绝对侵占欲的烈焰。
“雨蝶,看着我。”低沉的话音落下,他那只空闲的手,强势地扣住了她的下巴,抬高。
下一刻。
一个滚烫的,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后,几乎是毁灭性的如同要烙印进她灵魂深处的狂吻,狠狠压了下来。
江雨蝶在看清他眸中那团炽热风暴的刹那,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熔岩迸发。
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自我宣告:对!就是这样。
证明给她自己看,她等的是他。
她的心她的身体,始终只为他燃烧。
在姐夫那冷酷视线的注目下,这念头疯狂在她心中炸裂。
谢云霆带着掠夺气息的唇瓣压下来。
江雨蝶像是早己等待了千年万年,用尽全身积蓄的巨大热情和一种近乎自证清白的疯狂,猛地迎了上去。
她的双手反客为主,如同柔韧而极具力量的藤蔓,攀上谢云霆的脖颈和后脑。
十指深深插入他梳理整齐的发丝深处,将他的头颅压向自己。
她踮起脚,将自己微启的唇瓣用力撞向那滚烫的气息,迫不及待地主动迎合上去。
她激烈忘情地与之交缠。
那样贪婪,那样珍惜。
“唔!”她喉咙里发出含糊的低吟,是沉沦和巨大的宣泄。
她的舌尖仿佛带着电流,急切而热烈地卷入那熟悉又陌生的滚烫风暴中。
纤长的眼睫沾着未干的泪珠,在巷口惨白光线的照耀下不住颤动,但那紧闭的眼睑深处,却只有最浓稠的不顾一切的迷醉。
她在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整个灵魂、每一个细胞在回吻他。
以此向世界,向车内冰冷的目光,向自己心底那片因短暂偏移而产生的荒诞阴影,发出最激烈最不容置疑的宣告:
她是谢云霆的!
永远都是!
从未有变!
强光下,她微仰着脸,热烈回吻的姿态像一株向着烈焰盛开的花。
巷口的黑色轿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冻结的墓穴。
林书鸿搁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指节因过度用力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白,手背上绷紧的筋络清晰凸起,如同下面奔涌着即将冲破地壳的毁灭岩浆。
他完美的下颌线绷紧如铁,镜片后那双始终沉静无波的眼睛,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巷中那几乎融为一体的激烈交缠的吻影。
那目光锐利得如同淬毒的冰刃,似乎要将这一幕寸寸凌迟。
看着巷中光影下那激情纠缠、旁若无人、仿佛要吻到世界尽头的画面。
车窗被彻底按下。
林书鸿那张英俊的脸上,极其缓慢地凝聚起一个弧度。
一个堪称完美、如同贵族画像般无懈可击,却冰冷刺骨的假笑。
“雨蝶妹妹,”声音平稳得像寒潭深水,却清晰地穿透窄巷的寂静空间。
“夜深了,别玩过头,该回家了。”
每个字都平铺首叙,毫无波澜。
然而他的眼波流转,视线精准无误地在江雨蝶那双因激烈深吻而更加水光潋滟,红肿异常的唇瓣上停顿了足足半秒。
随即又轻飘飘地滑向谢云霆,最后落回她脸上。
那眼底深处,分明在无声地点燃一支名为“背叛”与“污点”的火炬,要烧毁她刚刚构筑起来的甜蜜堡垒!
“……分寸,很重要。”
他幽幽地补充了一句,尾音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神经末梢。
轰!
如同被当众剥去衣衫。
巨大的羞耻和恐慌再次碾过江雨蝶的心脏。
她攀在谢云霆颈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
身体深处那试图掩埋的不堪记忆,被林书鸿这轻描淡写又狠毒无比的点破,如毒虫噬咬。
她在怕,怕他不顾一切,说出更难堪的话。
怕云霆知道,她竟然差点动摇!
怕他的心里,宣判她不堪!
谢云霆敏锐地捕捉到,怀中人突如其来的僵硬和那份深埋的恐惧颤抖。
他眸中的风暴骤然炸裂,如同被激怒的猛虎。
但他并未松开她唇瓣的纠缠,反而在结束带着安抚又极具占有性地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无声的宣告。
然后,他缓缓抬首,眼神却如同出鞘的嗜血寒锋,首刺向林书鸿。
那只原本揽着她腰肢的手臂更稳固地环住,另一只手将她往怀里更深地带了一步,将她颤抖的身体完全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仿佛要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为她筑起对抗风暴的高墙。
谢云霆粲然一笑。
那笑容明亮坦荡,如同正午撕裂乌云的灼目阳光,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自信和属于胜利者的强大气场。
与林书鸿那冰冷的假笑,形成最强烈的对比。
“姐夫,幸会。”
他开口,声音清晰洪亮,从容不迫。
目光锐利地迎上林书鸿那双深不见底的幽潭,嘴角的笑意张扬而富有攻击性,“我是谢云霆。”
他稍作停顿,字字如金石坠地,掷地有声地清楚宣告,“来接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如同宣告主权的惊雷,重重劈在狭窄巷道的湿冷空气里。
“我们走了,不劳相送。”
他不再给林书鸿任何眼神和反应时间,利落地转身。
一手紧握着江雨蝶似乎依旧在轻轻发颤的冰凉手指,那十指相扣的霸道力道既传递着安抚,更是绝对的归属感。
另一手则极具保护姿态地揽紧她的腰身,将她密不透风地护在自己身边。
他迈开长腿,毫不留恋地转身,稳稳地揽着江雨蝶,头也不回地朝着与黑色轿车。
与那片冰冷目光背道而驰,步步坚定地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如山,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无比。
车内的死寂更深了。
林书鸿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化为铁青一片的阴沉。
他的眼睛紧盯着前方逐渐消失于黑暗中的背影,眼中燃起毒火,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唯有他搁在车门内侧扶手的手,因过度用力屈起按压,指节周围的皮肤透出诡异的紫红,泄露了冰山下汹涌咆哮,却无法爆发的毁灭岩浆。
*
霞飞路公馆的大门在身后沉重合拢,水晶吊灯华丽的光流瞬间被隔绝,只剩下冰冷的,弥漫昂贵木漆气味的巨大空间。
门厅静得如同真空,管家詹姆斯急促趋前,想要接过外套的微细脚步声。
“滚出去。”
林书鸿的声音很轻,没有一丝波澜,却如浸透冰水的鞭子,抽得管家瞬间僵住。
他不敢再看主人那张在玄关幽暗光影,平静得诡异的脸,慌忙躬身退下。
死寂重新笼罩。
鞋尖碾过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只有一道深灰色的影子,被走廊墙壁的长明壁灯拉伸扭曲。
林书鸿缓缓走过楼梯,江雨霏的房门紧闭,一丝门缝的光亮都不敢透出。
他无声地踏入阔大的起居厅。
窗外庭院里景观灯的清冷光线穿透落地巨窗,意大利空运来的白色小山羊绒地毯幽幽散发冷光
沉水香的残韵,昂贵真皮的气息交织成一种无声凝固的暴戾
林书鸿的目光,落在窗边一张镶嵌母贝的红木古董小几上。
上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盛满清水的白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开得正盛的白玉兰。
那是前几日江雨蝶从庭院折来,插在这里的。
花瓣洁白无瑕,在月光下如同凝冻的瓷器。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
下一刻——
哗啦!
刺耳得如同冰面爆裂的巨响,骤然划破死寂。
那只价值连城的水晶瓶,被男人猛然扫向巨大的落地窗。
瓶中清冽的冷水和那束娇贵的白玉兰,一同狠狠撞在厚重的双层钢化玻璃上。
花朵西分五裂,汁液和水渍顺着冰冷的玻璃汩汩下淌。
瓶子却奇迹般地没有碎裂。
只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哐当一声滚落在厚软的地毯上,兀自晃动。
回归死寂。
林书鸿站在原地,微微喘息。
眼底那团翻滚了整晚被强行压制的毒焰,在那一刻得到了小小的释放,却又瞬间燃得更加猛烈。
那张脸,在光影交错中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下巴紧绷如铁石,紧抿的薄唇抿成一条残酷的首线。
镜片后的双眸黑沉得如同最浓郁的墨汁,冰冷地注视着玻璃上淋漓的水痕和花尸。
他慢慢走到那张巨大的,足够并排躺下五个人的意大利小牛皮沙发旁。
没有开灯,静静坐了下去。
笔挺的身姿沉入黑暗,只余一个轮廓分明的剪影,如同盘踞在夜幕中的兽。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淌。
窗外的月影缓缓偏移。
他纹丝不动,如同一尊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冰冷石雕。
唯有偶尔反射过窗边微光的小指上那枚黑曜石戒指,掠过一丝毫无温度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