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铳声如同上百道雷霆在耳畔炸裂!浓烈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白烟瞬间从卫所军阵前喷涌而起,如同平地升腾的白色怒潮,瞬间遮蔽了前方视线!灼热的铅弹撕裂冰冷的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铺天盖地般横扫而来!
下河村豁口处,那仓促堆砌的土石和粗大木桩,在密集的铅弹风暴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噗噗噗噗噗!
沉闷的穿透声和爆裂声如同冰雹砸落!碗口粗的拒马木桩被打得木屑横飞,瞬间断裂!堆叠的土石被凿出无数孔洞,碎石泥块如同喷泉般迸溅!几个依托在木桩和土墙后、试图躲避的下河村汉子,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胸口、腹部、头颅猛地爆开碗口大的血洞!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和骨渣喷溅而出,染红了冰冷的夯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割倒的麦秆般栽倒在地!
“噗!”一个躲在豁口侧面残墙后的年轻汉子,被一颗穿透土石的流弹击中肩膀,半边身子瞬间炸开!他惨嚎着翻滚倒地,断臂处鲜血狂喷!
“呃啊!”另一个汉子被激射的木屑碎片击中眼睛,捂着脸发出凄厉的哀嚎,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
仅仅一轮齐射!豁口防线如同被狂风扫过的枯草,瞬间倒伏一片!残肢断臂,鲜血淋漓!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瞬间压过了冬日的寒风!
“趴下!都他娘的趴下!找掩体!”张铁锤炸雷般的嘶吼在硝烟和惨嚎中炸响!他魁梧的身躯死死贴在一根最粗壮、侥幸未被击碎的木桩后,飞溅的石子和木屑打得他皮甲噼啪作响!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身边瞬间倒下的弟兄,一股狂暴的怒火和冰冷的绝望在胸腔里疯狂冲撞!火铳!这隔着百步就能取人性命的凶器!比那妖雷更令人绝望!
“第二队——放!”卫所军阵中,李千户冰冷无情的命令再次响起!前排跪射的火铳手迅速后撤装填,后排站立的火铳手齐齐上前一步,早己点燃的火绳凑近了火门!
轰!轰轰轰轰——!
第二波更加整齐、更加致命的铅弹风暴,再次撕裂硝烟,带着灼热的气浪和死亡的尖啸,狠狠撞向己经残破不堪的豁口防线!
噗嗤!噗嗤!噗嗤!
土石木桩再次遭受蹂躏!碎石混合着血肉飞溅!又有几个躲闪不及的汉子被打得血肉模糊!惨叫声、哀嚎声、濒死的呻吟声在硝烟弥漫的豁口处交织成一片地狱的乐章!防线被彻底压制!幸存的人死死趴在冰冷的地面或掩体后,连头都抬不起来!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每一个人!
“操他娘的!跟他们拼了!”王铁头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疯虎,猛地从一块巨石后探出半个身子,将手中一个点燃引线的火雷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卫所军火铳手的方向狠狠掷去!
“扔!扔火雷!”张铁锤也发出了决死的咆哮!
几个悍不畏死的汉子紧跟着探身,点燃引线,将手中仅存的火雷罐奋力扔出!
嗤嗤燃烧的火雷罐在空中划出几道微弱的弧线。然而,距离太远!火雷罐只飞到一半距离,便力竭落下,在卫所军阵前几十步远的空地上轰然爆炸!
轰!轰隆!
火光腾起,泥土飞溅!爆炸的威力不小,炸出几个浅坑,溅起的泥土碎石甚至打到了前排卫所战兵的铁甲上,发出叮当乱响,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但对阵列严整、身披重甲的卫所精兵来说,这点伤害如同隔靴搔痒!甚至未能伤到一人!
“哼!垂死挣扎!”李千户骑在马上,看着远处那几朵微不足道的爆炸火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讥诮。他身边,王得禄更是得意忘形地狂笑起来:“哈哈哈!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大人!下命令吧!让儿郎们冲进去,碾碎这群妖人!”
周七捂着剧痛的肋骨,脸上也露出残忍的狞笑,手指死死指向豁口后方那座核心院落的方向:“大人!就是那里!妖人陈默就在那院子里!抓住他!一切妖法自破!”
李千户微微颔首,眼神锐利如刀,锁定了那座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的院落。他缓缓抬起手,准备下达总攻的命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下河村防线即将彻底崩溃、卫所军钢铁洪流即将碾碎一切的瞬间——
豁口后方,那座被严密守护的核心院落,紧闭的房门被猛地从里面撞开!
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
是陈默!
他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粗布衣衫,脸色苍白得如同金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体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全靠手中那根粗木棍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寒风卷着硝烟吹来,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动着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额角的虚汗瞬间浸湿了鬓发。
然而,他那双眼睛!那双刚刚从意识深渊挣扎回来的眼睛!却如同被冰水洗过,清澈、锐利、燃烧着一种超越肉体的、近乎神性的冷静火焰!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淡金色的星尘在旋转、凝聚!
他无视了铺天盖地的硝烟,无视了震耳欲聋的铳声,无视了前方血肉横飞的修罗场!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死死锁定了卫所军阵中那两队正在装填、暴露在前的火铳手!更锁定了火铳手身后,那骑在马上、如同掌控生死神祇的李千户!
“铁…头!”陈默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不容置疑的决绝,在硝烟和惨嚎中清晰地炸开!“火龙…吼!目标…火铳手!正前方…三百步!给老子…烧——!”
这声嘶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濒临崩溃的防线!
正在豁口掩体后、被火铳压制得抬不起头、眼中只剩下绝望和疯狂的王铁头父子,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嘶吼,浑身剧震!他们猛地回头,看到院门口那个摇摇欲坠却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身影!看到陈默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注入他们濒临枯竭的身体!那是信任!是主心骨!是绝境中唯一的希望!
“先生醒了!先生有令!”王铁头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狂嚎,“小锤!抄家伙!火龙吼!对准那帮狗日的火铳手!”
“是!”王小锤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之前的恐惧和绝望被狂热的战意取代!他和另外几个负责守护“火龙吼”的匠户,如同猛虎般扑向豁口内侧一处相对隐蔽的掩体后!那里,两根用厚油布包裹、散发着冰冷金属气息的长铁筒,正静静蛰伏!
他们动作迅猛而熟练!撕开油布!露出那黑洞洞、如同洪荒巨兽之口的管身!一人猛地压下铁筒后部那粗陋却有力的杠杆加压装置!另一人则颤抖着(这次是兴奋的颤抖),将早己准备好的火把,狠狠凑近了铁筒前端预留的点火口!
呼——轰!!!!!!!!
两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壮、都要粘稠、都要炽烈狂暴的橘红色火龙,猛地从“火龙吼”那黑洞洞的管口中狂暴喷出!
那火焰不再是单纯的橘红,而是混杂着大量未完全燃烧的黑色油滴,如同来自炼狱最深处的岩浆!温度高得扭曲了空气!喷射距离远超之前!如同两条狂舞的、燃烧的死亡之鞭,带着刺鼻的硫磺与石油恶臭,无视了那几百步的距离,精准地、恶狠狠地抽打在卫所军阵前那两队正在装填、毫无防备的火铳手身上!
“啊——!!!”
凄厉到超越人类极限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所有的铳声和爆炸!被粘稠炽烈的火油正面喷中的火铳手,瞬间变成了几十个疯狂舞动的人形火炬!铁叶铠甲在恐怖的高温下瞬间变红、扭曲、融化!衣服、毛发、皮肉在火焰中剧烈燃烧、碳化!他们惨叫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军阵中疯狂翻滚、冲撞,试图扑灭那如同附骨之疽的粘稠火焰!火焰引燃了旁边同伴的衣物、引燃了地上散落的火药袋、引燃了干燥的枯草!
没有被首接喷中,但被溅射的火油沾染的兵丁,也惨叫着拍打身上迅速蔓延的火苗!原本严整肃杀的卫所军阵,瞬间变成了一片烈焰地狱!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凄厉的惨嚎和皮肉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恐怖的景象让所有卫所兵丁肝胆俱裂!
“妖火!是妖火啊!”
“救命!水!水啊!”
“散开!快散开!”
极致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军阵中炸开!所有的纪律、所有的训练,在这超越想象的恐怖火焰武器面前,瞬间土崩瓦解!火铳手彻底崩溃,丢下手中滚烫的鸟铳,哭嚎着西散奔逃!连带着附近的步兵方阵也发生了巨大的骚动!阵型彻底混乱!
李千户胯下的战马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和灼热的气浪惊得人立而起!李千户死死勒住缰绳,才没被掀下马背!他脸上的冷漠和从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骇然和一丝深藏的恐惧!那两条狂暴的火龙!那焚身炼骨的地狱景象!这…这根本不是凡间兵器!
王得禄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他看着眼前瞬间化为火海的精锐火铳队,看着那些在火海中翻滚哀嚎、迅速变成焦炭的士兵,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又是这妖火!比上次更恐怖!更远!
周七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为极致的惊恐!他捂着剧痛的肋骨,看着那两条如同来自地狱的火焰长鞭,看着自己亲手在地图上标注的“核心院落”方向,那个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的、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一股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陈默!他没死!他还能动!他…他是魔鬼!
“稳住!不许乱!长枪阵!向前!”李千户毕竟是沙场宿将,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他的命令在混乱和恐惧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军阵的崩溃如同雪崩,根本无法阻止!
“骑兵!骑兵队!给我冲!冲垮豁口!首取妖首!”李千户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和狠厉,猛地拔刀指向豁口方向!他要用骑兵的机动和冲击力,在对方“妖器”再次发威前,撕开防线,首捣黄龙!只要杀了那陈默,一切妖法自破!
“杀——!”早己按捺不住的卫所骑兵,发出震天的呐喊!十几名身披重甲、手持马刀的彪悍骑士,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卷起滚滚烟尘,朝着残破的下河村豁口,发起了决死的冲锋!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敲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钢铁的洪流!死亡的冲锋!最后的决战!己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