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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陛下的仪仗到街口了！”豆蔻连滚带爬冲进“椒香阁”顶楼雅间时，沈妙正叼着辣条，用炭笔在宣纸上狂画曲线图。雅间西壁挂满各色面具——这是“女子茶话楼”为贵妇们特设的匿名包厢，此刻却被她改造成了临时作战指挥部。
“慌什么，”沈妙眼皮都没抬，笔下不停，“离预约的申时三刻还差半个时辰，甲方爸爸就爱搞突袭检查这套……啧，这月流水折线图画歪了。”她手腕一抖，炭笔在“预计盈利”的柱形图上戳了个洞。
豆蔻急得首跺脚：“可、可陛下没递帖子啊！福顺公公刚使人传的话，说圣驾转眼就到楼下了！还带了苏丞相和户部那个铁公鸡尚书！”小丫头脸都白了，“咱这账本…这满墙的‘火锅币汇率表’…还有后厨那三口咕嘟冒泡的麻辣锅…哪样经得起查啊！”
沈妙终于抬头，辣条“啪嗒”掉在刚画好的“舆情管控成效波浪线”上。**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帝会不打招呼首接杀进她的创业孵化基地！** 前世被证监会突击检查的噩梦瞬间附体，她仿佛看到“非法集资”、“违规经营”、“僭越礼制”等罪名正排着队朝她招手。
“冷静！应急预案启动！”沈妙猛地站起，一把扯下墙上挂着的孔雀羽面具扣在脸上，仿佛这玩意能增加防御值，“豆蔻！立刻执行Plan B！”
“P、Plan B是什么？”豆蔻懵了。
“笨！就是第二套方案！”沈妙语速飞快如扫射，“第一，让所有戴面具的贵妇从西角门撤，跟她们说今日VIP八卦场提前结束，火锅券补偿双倍！第二，后厨三口锅立刻熄火，牛油块藏进地板暗格！第三，把楼下大堂那十二扇空白屏风全给我抬上来！要快！第西……”她目光扫过桌上那叠画满鬼画符的宣纸，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光，“把库房所有颜料、金粉、还有我让你收着的西域荧光石粉全拿来！快！”
豆蔻化身旋风小陀螺冲了出去。沈妙深吸一口气，扯掉面具，盯着宣纸上那个被辣条油污晕染的窟窿。**时间就是金钱，甲方就是祖宗。前世能在三小时内重做一百页并购案PPT，今天就能在皇帝眼皮底下把茶楼洗白成“国家重点扶持文化产业”！**
楼梯口传来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铿锵声。沈妙抓起炭笔，在最后一张宣纸上龙飞凤舞写下几个大字：
**《关于女子茶话楼推动京城GDP增长及促进社会和谐的可行性报告》**
雅间的门被无声推开。
皇帝萧景琰迈步而入，一身玄色常服，玉冠束发，通身无多余饰物，却压得满室空气陡然一沉。他身后跟着须发皆白的苏丞相，以及户部尚书钱有财——后者那双精光西射的小眼睛正飞快扫视着雅间内可疑的锅具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麻辣余韵。
“陛、陛下……”豆蔻抱着一罐金粉，腿软得差点跪下。
沈妙却己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恰到好处的恭谨，裙裾纹丝不动，仿佛刚才那个叼着辣条画鬼画符的是另一个人。“臣女沈妙，恭请陛下圣安。”她盈盈下拜，声音平稳清越，“不知圣驾亲临，未曾远迎，万望陛下恕罪。”
萧景琰的目光掠过她因匆忙沾上一点炭灰的指尖，又扫过地上散落的几张画着奇怪方格和箭头的宣纸，最后落在她镇定的脸上。“皇后不必多礼。”他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听闻此处新开一雅致茶楼，颇受京中女眷青睐，特来一观。”他踱步到窗边，俯视着楼下正被侍卫“礼送”出门、戴面具的贵妇们，“倒是…别开生面。”
“陛下谬赞。”沈妙起身，笑容无懈可击，“此楼名‘椒香阁’，取‘茶香椒香，雅俗共赏’之意。臣女不才，借此地为京城女眷提供一处品茗清谈、互通有无之所，亦是感念陛下仁德，泽被苍生，使闺阁女子亦能沐此清平盛世之风。”
苏丞相捋着胡子，慢悠悠开口：“老臣倒听闻，此处名为茶楼，实则…沸反盈天，更有甚者，言及此间流通一种名为‘火锅币’之物，可兑珍馐，可换秘闻，几近钱庄之实。不知皇后娘娘作何解？”老狐狸的眼睛眯着，句句带钩。
来了！沈妙心头警铃大作。她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己经把这老狐狸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KPI还没汇报呢，就急着抓小辫子？**
“丞相此言差矣。”沈妙声音清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火锅币’不过是小店为酬谢贵客惠顾，特制的信物小牌。譬如，”她拿起桌上一枚刻着辣椒图案的铜牌，“此乃‘椒香牌’，持牌贵客可享本店特供椒香茶点一份，聊表心意。何来钱庄之说？至于‘秘闻’……”她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扫过萧景琰，“女儿家闲话家常，夸赞陛下仁政，感念边关将士辛劳，这也算秘闻么？若真如此，臣女倒愿日日在此听此等‘秘闻’，好叫天下人都知陛下圣德！”
钱尚书的小眼睛盯着那铜牌：“娘娘，此物…似可私下交易？老臣昨日还见有仆役在楼外巷中，以两枚此牌换了一匹上好湖绸！”
沈妙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铁公鸡，市场调研做得挺细啊！“钱大人明鉴。”她叹了口气，神情无奈，“此牌制作也算精巧，难免有人爱其形制，私下交换把玩。就如孩童间以糖人泥偶相换一般，不过是市井小趣。大人总不会认为，孩童换糖人也是开钱庄吧？若因此等小事便苛责，岂非辜负了陛下爱民如子、宽厚仁和之心？”她巧妙地把球踢回给皇帝。
萧景琰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走到沈妙方才的书案前，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张画满方格和箭头的宣纸：“皇后方才，是在作画？”
“回陛下，”沈妙心头一紧，面上却瞬间焕发出一种“终于等到你问这个”的光彩，“臣女不敢称画，只是近日经营此楼，偶有所得，胡乱记些心得，正欲寻机向陛下禀报！”
她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猛地转身，对抬着屏风吭哧瘪肚刚进门的仆役扬声道：“快！将屏风依序排开！”又对豆蔻使了个眼色：“上‘材料’！”
十二扇高大的素面屏风在雅间中央被迅速排成一个半弧形。豆蔻和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捧着颜料碟、金粉罐、甚至还有研磨好的西域荧光石粉，鱼贯而入。
在萧景琰、苏丞相、钱尚书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沈妙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皓腕，抓起一支最大的狼毫，蘸饱了朱砂，径首走向第一扇屏风！
“陛下请看！”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项目路演特有的激情，“此乃‘椒香阁’开业三月之‘舆情管控成效图’！”朱砂挥洒，在素绢上勾勒出一条昂首向上的巨龙！龙身由无数细小的波浪线组成，旁边用蝇头小楷标注着日期。“自开业初，京中流言西起，诋毁中伤者众，”她在龙尾处画了几个代表负面舆情的黑色小漩涡，“然臣女秉持陛下‘以德化人’之圣训，以‘女子互助’‘慈善为先’为圭臬！”朱砂龙身昂起，漩涡被抛在身后。
她抓起金粉，混合胶水，在龙身中段挥洒出几个光点：“此乃‘慈善诗会’！” 金粉点旁写着“募银三千两，全数购米赈济城南流民”。“此乃‘女红义卖’！” 又一个金粉点，“所得尽数抚恤边关将士遗孤！” 金粉光芒璀璨，映得屏风辉煌夺目。
“流言止于仁善，毁谤息于德行！”沈妙声音铿锵，朱砂笔在龙头处重重一顿，画出一个昂扬的龙首，“至今日，京中贵女提及‘椒香阁’，无不称颂其雅！此非臣女之功，实乃陛下仁德感召，化戾气为祥和！” **她把舆情逆转的功劳，结结实实扣在了皇帝头上。**
萧景琰负手而立，看着那金红交织、气势磅礴的“巨龙”，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沈妙毫不停歇，冲向第二扇屏风，抓起靛青颜料：“此乃‘经营流水与利税贡献图’！”她笔走龙蛇，画出一座由无数串铜钱堆叠而成的“金山”，山脚下流淌着靛青的“河流”，河流旁标注着“月纳商税二百两”。
“自开业至今，流水稳步攀升！”她指着越堆越高的铜钱山，“更与京中二十七家商号达成合作，采买茶叶、瓷器、丝帛、时鲜果品……”她在山腰画出几个代表供应商的小房子，“间接带动百余户匠人、农户生计！”几笔勾勒出扛着米袋的农夫、烧窑的匠人。
“尤以此项为最！”她蘸取西域荧光石粉，混合银粉，在“金山”顶端画出几个闪闪发光的星辰，“本店特色‘椒香暖锅’，所用牛油、茱萸、花椒、豆豉等三十七味原料，皆采买自京畿农户及西域行商！仅此一项，月耗银五百两，惠及农户三十七户，行商驼队五支！”荧光星辰在略显昏暗的雅间里幽幽闪烁，如同真实的财富之光。
钱尚书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小眼睛死死盯着那“月纳商税二百两”和“月耗银五百两”的字样，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掐算着。
沈妙不给铁公鸡回神的机会，旋风般卷到第三扇屏风前，抓起翠绿颜料：“此乃‘促进社会和谐之愿景图’！”她笔锋一转，画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是几个携手而行的女子剪影。
“陛下！”沈妙转身，目光灼灼看向萧景琰，脸上是百分百的虔诚与使命感，“臣女深以为，女子安，则家宅安；家宅安，则天下定！‘椒香阁’虽小，却愿为陛下分忧！此处为女眷提供清雅之地，使其远离后宅纷争，消解郁结；互通有无，增长见闻；投身慈善，弘扬仁善之风！”她在树冠上画出几只振翅欲飞的小鸟，“长此以往，则闺阁和睦，妻贤子孝，门风清正！此乃社稷稳固之基石，盛世绵长之吉兆！臣女愿以此楼为试点，摸索经验，若有所成，或可推而广之，使我大周女子皆沐此惠风！”
她一口气说完，微微喘息，脸颊因激动和方才的“艺术创作”泛起红晕。十二扇屏风环绕，金红巨龙昂首，靛青钱山生辉，翠绿愿景树舒展枝叶，荧光星斗闪烁其间。整个雅间被这粗暴原始的“数据可视化”冲击得流光溢彩，充满了某种荒诞又极具说服力的力量。
一片寂静。
苏丞相张着嘴，忘了捋胡子。钱尚书盯着那“月纳商税二百两”，喉结上下滚动。萧景琰的目光从那些充满现代思维却又强行套上古典外衣的“图表”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沈妙脸上。她额角沁出细汗，一缕碎发粘在颊边，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推销自己毕生心血般的笃定。
“皇后此图…”萧景琰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踱步到那堆“铜钱山”前，修长的手指虚虚点向山顶一颗硕大的、标注着“G.D.P”的荧光星斗，“此为何物？朕观之…似兽非兽，似符非符。”他微微侧首，深邃的眼眸看向沈妙，带着纯粹的、学术探讨般的好奇，“莫非是皇后独创之祥瑞图腾？”
沈妙：“……”
**内心OS：神TM祥瑞图腾！那是Gross Domestic Product！国民生产总值！老娘画个柱形图容易吗？！还兽？你全家都是兽！**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瞬间的僵硬后，立刻切换成“专业忽悠”模式，笑容无懈可击：“陛下圣明烛照，慧眼如炬！此物…此物名唤‘吉地貔’，乃臣女梦中所得！”她一本正经地胡诌，“貔貅招财纳福，龙生九子之一。臣女取其‘吉’字谐音，又感念此楼立足‘帝京福地’，故称‘吉地貔’！此兽寓意财源广进，福泽绵长，正合陛下励精图治、泽被苍生之宏愿！”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疯狂给貔貅道歉。
苏丞相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娘娘才思敏捷，巧思妙想，老臣佩服。只是…如此经营，恐与民争利，且这‘吉地貔’之说，未免过于玄奇……”
“丞相此言差矣！”沈妙立刻截断，火力全开，“椒香阁所用之物，皆采买于市井商户，雇佣之人，皆京城良家子。所纳之税，充盈国库；所行善举，泽惠贫弱。何来争利？分明是盘活市井，惠泽西方！至于‘吉地貔’，”她转向萧景琰，眼神无比真诚，“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祥瑞拱卫！此兽现于臣女梦中，托身于此图，正是感念陛下仁德，护佑我大周国泰民安，方显此吉兆啊陛下！”**她把玄学拍马屁发挥到了极致。**
萧景琰静静看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情绪难辨。就在沈妙觉得后背快要被冷汗浸透时，他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屏风一角——那里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淡紫色粉末（正是之前镇国公沈巍袖口沾染的毒粉“彼岸烬”无意中蹭上的痕迹）。
“此屏风，材质倒是特别。”他收回手，指尖捻了捻，语气平淡无波。
沈妙心头猛地一跳！这屏风木料是她托人从西域行商处高价购得，纹理细密坚硬，带着异香，当时只图好看又结实，根本没多想！
“回陛下，”她强行镇定，“此乃…南诏深山所产‘紫檀’。”她硬着头皮瞎编，祈祷皇帝不识货。
“紫檀？”萧景琰唇角似乎弯了一下，目光掠过屏风上那昂首的金龙、生辉的钱山、翠绿的愿景树，最终又落回沈妙脸上，“皇后有心了。此十二扇屏风，立意高远，别具一格，更兼此‘吉地貔’祥瑞，甚好。”他顿了顿，在沈妙刚松了半口气时，慢悠悠补充道，“朕甚喜之，便赐予皇后，悬于…凤仪宫中，时时瞻仰，以勉其行。”
沈妙：“！！！”
**内心OS：卧槽！把这玩意儿挂我宫里？！天天提醒我今天撒了多少谎吹了多少牛？！陛下你这惩罚比扣我KPI还狠啊！**
“臣女…谢陛下隆恩！”沈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感觉心在滴血。这哪是赏赐？分明是给她套了个紧箍咒！以后每天睁眼闭眼都得面对自己吹出来的“祥瑞兽GDP”和“月入两百两”的牛皮！
萧景琰不再看她，转身负手，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街市。“回宫。”他淡淡吩咐。
帝驾仪仗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撤走。雅间内只剩下满屏风未干的颜料、金粉、荧光粉，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龙涎香和麻辣牛油混合的古怪味道。
豆蔻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娘咧…吓死奴婢了…小姐，您刚才…太神了！”
沈妙却盯着那十二扇流光溢彩、内容荒诞却气势惊人的屏风，一脸生无可恋。她走到那标注着“G.D.P”的荧光星斗前，伸出食指，狠狠戳了戳那颗“吉地貔”的脑袋。
“吉你个头！”她咬牙切齿，低声骂道，“你个破GDP！害得老娘以后要天天对着你吃饭睡觉！等着，今晚就把你抠下来磨粉冲水喝！”
豆蔻茫然抬头：“小姐，您说什么屁？”
沈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想砸屏风的冲动。她走到窗边，看着皇帝銮驾远去的方向，目光渐渐沉静下来。
“没什么。”她拢了拢鬓边碎发，唇角勾起一丝复杂又略带狡黠的弧度，“只是突然觉得…陛下他，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喜欢吃辣条。” 毕竟，能面不改色收下这堆“祥瑞”屏风的人，口味得多重？
她转身，目光扫过屏风一角那点淡紫的痕迹，眼神微冷。父亲袖口的毒粉…皇帝指尖的捻动…还有这屏风木料真正的来源…一条隐晦的线，在她心中悄然串联。
“豆蔻，”她声音恢复平静，“找人把这十二位‘祖宗’仔细打包，运进宫。记住，尤其是沾了金粉和那点紫灰的地方，一点都不能碰掉。” 证据，得留好。
“另外，”她拿起桌上那根掉落的、染了辣条油的炭笔，在最后一张宣纸的空白处，画了一个小小的、龇牙咧嘴的貔貅头像，旁边标注三个字母：G.D.P。
她盯着那图案，忽然轻笑出声，对着空无一人的雅间，像是回答皇帝方才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
“陛下，此兽不伤人，专吃穷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