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解剖刀划开冻僵的橘子皮时，窗外的积雪正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我对着《局部解剖学》反复比对橘瓣脉络，手指早己被冰凉的汁水浸得发皱。马老师背着手在实验室踱步，突然用镊子夹起我剥坏的橘络："经络走向要这样看——"他手腕一抖，半透明的橘络在阳光下舒展开来，竟真像张人体经络图。
"寒假不回家？"他瞥见我床头打包的行李。
"等娜娜比完市体操赛。"我指着桌上被翻烂的《运动损伤学》，书页间还夹着张她的训练日程表。
---
【严冬特训】
体操馆的暖气片永远半死不活。娜娜在平衡木上练习转体时，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出细霜。我裹着军大衣坐在垫子堆里，膝盖上摊开的笔记本记满了穴位：
"踝关节扭伤——昆仑、太溪、悬钟"
"肌肉痉挛——承山、委中、阳陵泉"
"喂！"她突然从高低杠上探头，"你念叨得我都要背下来了！"
我举起保温杯晃了晃："当归黄芪茶，预防训练后虚汗。"
"苦死了..."她皱着鼻子接过杯子，却一口气喝了半杯。
---
【意外伤病】
市赛前一周的凌晨，值班室电话突然炸响。娜娜的室友带着哭腔喊："她摔了！左腕肿得像馒头！"
急诊室的灯光下，她手腕呈现不自然的青紫。我摸到舟骨位置时，她猛地咬住下唇，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不是普通扭伤。"我翻开《临床触诊学》，手指比对插图，"可能是舟骨错位。"
校医狐疑地扫我一眼，X光片出来时却愣住了："还真是...你学中医的怎么懂这个？"
娜娜湿漉漉的眼睛在无影灯下格外亮。我边给她固定夹板边解释："《医宗金鉴》里说'骨错缝，筋出槽'，触诊要感受皮下..."
"闭嘴啦..."她突然用没受伤的右手捂住我的嘴，"知道你厉害了。"
---
【春节归途】
送她上火车那天，雪终于停了。娜娜把打着石膏的手缩在袖管里，突然往我背包塞了个东西。
"我妈腌的腊八蒜，"她扭头看站牌，"省得你过年吃饺子没滋味。"
玻璃罐里的蒜瓣泛着翡翠色，隔着棉袄都能闻到醋酸味。我摸出个脉枕塞给她："绣了安神药材的，睡不着可以..."
鸣笛声吞没了后半句话。火车启动时，她突然把额头贴在窗玻璃上，呵出的白雾遮住了发红的眼眶。
---
【乡村春节】
老家的火炕烫得睡不着。祖父听完我复述的病例，突然从箱底翻出个布包："试试这个。"
油布展开是九根长短不一的铜针，针尾铸成北斗七星状。"以前老的物件，"他捻起最长的一根，"治骨伤比不锈钢针强。"
大年初三，邻居李婶扶着腰来找我："听说你在城里学扎针？"她腰椎间盘突出的片子挂在窗棂上，在寒风里哗啦作响。当铜针探入命门穴时，她突然"咦"了一声："像有股热流..."
---
【返程前夕】
离家前夜，祖父蹲在灶前熬膏药。浓烈的药香里，他突然说起我六岁时的事："那会儿你发烧，非说银针会飞，追着满屋跑。"
药铲在铁锅里划出规律的声响。"现在呢？"他头也不抬地问，"还觉得针会飞不？"
我着铜针没答话。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晾药匾上的沙沙声，像极了娜娜翻医学笔记的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