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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十五分，"铁柱号"的电机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鸣。轮椅轮胎碾过晒药场的水泥地，留下两道的轨迹——昨夜雨水还积在轮胎花纹的沟壑里。石宇辰的左手食指悬在方向杆上方三毫米处，这是王铁柱维修日志里特别标注的【最佳操控距离】。
晒药场东头，赵大爷正带着徒弟们铺芦苇席。老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停住，他看见轮椅经过时，席子边缘的几根芦花无风自动。"铁柱啊......"他喃喃自语，把编到一半的六角灯罩卡在轮椅扶手上，灯骨用的正是那批镀锌铁丝。
春梅小跑着跟在轮椅后方三米处。她穿着王铁柱留下的帆布工装裤，裤管卷了三折还是拖地，右侧口袋鼓鼓囊囊装着那把没送出去的管钳。少女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轮椅的后轮悬挂——那里新换了减震弹簧，此刻正随着碎石路的起伏伸缩自如，像匹熟稔地形的老马。
村口石桥的坡度让齐小美屏住呼吸。她今天特意换了平底鞋，此刻正用卷尺测量桥面接缝的宽度——3.2厘米，与王铁柱手绘图纸上的标注分毫不差。"铁柱号"前轮微微抬起时，她看见石宇辰脖颈后的肌肉骤然绷紧，但轮椅的智能平衡系统立即介入，后轮双电机输出差值精确控制在15%以内。
"让道！让道！"张婶赶着羊群迎面而来。头羊的犄角差点刮到轮椅的钛合金扶手，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被春梅甩出的工作围裙拦住。羊群分流的间隙，轮椅的避障雷达突然响起警报——桥墩阴影里蹲着个穿蓝布衫的孩子，正用王铁柱教的"三点定位法"测量桥体裂缝。
白素贞在祠堂台阶上碾药，药碾的铜底与青石碰撞声传得老远。老太太眯眼望着渐近的轮椅，突然扬手抛出一把铁屑。金属粉末在晨光中形成闪烁的雾障，"铁柱号"的激光雷达立即捕捉到异物，自动开启防护罩——这个应急功能连齐小美都不知道何时加装的。
"试下陡坡缓降。"石宇辰对跟上来的林医生说。轮椅行至废弃砖窑的45度斜坡时，刹车片发出熟悉的摩擦声——是王铁柱特调的铜基复合材料，带着淡淡的松香味。林医生的医用平板突然收到实时生理数据：【心率82，血压118/76】，与王铁柱最后一次体检记录完全吻合。
正午的太阳把轮椅晒得发烫。春梅蹲在阴凉处调整后视摄像头，镜头突然捕捉到三百米外玉米地里的反光——是王铁柱的老酒壶，正挂在赵大爷新编的稻草人腰间。壶嘴滴落的液体在黄土上洇出深色痕迹，不知是残留的高粱酒还是晨露。
下午三点二十分，西风渐强。"铁柱号"行至药田中央时，导航屏突然切换成全景模式，二十七个红色标记点在地图上连成环形——正是王铁柱生前每日巡检的路线。轮椅在标记点之间自动规划出最优路径，转弯半径始终控制在0.7米，这是修车铺门廊的宽度。
石建国坐在老槐树下等他们。老人膝上摊着本泛黄的《车辆维修手册》，书页空白处写满密密麻麻的配方笔记。当轮椅停在他面前时，树影正好遮住操作面板，仪表盘背光自动增强——亮度调节曲线与王铁柱夜修车时用的头灯一模一样。
暮色西合时，试车组在焚烧区停留。轮椅的金属部件在夕阳中泛着暖光，像极了那日大火里熔化的改装车。齐小美突然跪下来检查底盘，她的耳钉勾住了传动轴护网——那里刻着行微不可见的小字："给石哥和齐姐，百年好合。"
返程路上，轮椅的音响突然播放起梆子戏。沙哑的唱腔混着电流杂音，唱到"快马加鞭未下鞍"这句时，"铁柱号"突然微微加速，惊飞了路边的山雀。春梅在漫天羽影中看见轮椅顶棚反射出七彩光晕——那是赵大爷偷偷镀的芦苇膜在生效。
车库的节能灯在晚八点准时亮起。轮椅缓缓驶入充电位时，悬挂系统发出声轻叹般的泄压声。春梅发现充电桩的插头被磨成了独特的斜角——正好吻合王铁柱总爱歪着插充电器的习惯。
当月光透过天窗落在轮椅坐垫上时，那个水果糖融化形成的凸起变得柔软了些。石宇辰的掌心温度透过皮革传递，三十六度五，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