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歪”过后的洛瑾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看着镜子里发红的脸忍不住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
镜中的少女眼眸,唇色嫣红,连耳尖都泛着淡淡的粉色——这副模样,哪里还像平时冷静自持的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扑进柔软的床铺里,把脸埋进枕头。身上还残留着宁深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让她心跳又乱了几分。
“真是……”她闷闷地嘟囔着,却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懊恼什么。
是懊恼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是懊恼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想推开他?
窗外,月光悄悄爬上窗棂,温柔地注视着这个心绪纷乱的夜晚。
——
回家后的洛瑾做的第一个梦居然是关于自己父亲洛诀的。
梦里的洛诀面容枯槁,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像一具裹着人皮的骷髅,让她倍感陌生。
他的嘴唇干裂发白,手指痉挛地抓着她的衣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哀求:“小瑾……给我……我受不了了……”
“让宁深……放了我……小瑾……”
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理智,只剩下癫狂的渴望,像一只被毒瘾折磨到丧失尊严的野兽。
洛瑾在梦里冷冷地看着他,胸口翻涌着厌恶与恨意。
她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恍惚间竟无法将他与记忆中的父亲重叠。
不对,她记忆里的父亲,可没什么好回忆的。
“小瑾……求求你……就这一次……”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肩膀剧烈颤抖着,像一条被抽走骨头的野狗。
洛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妈妈被撞飞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颤抖过?
——她在血泊里挣扎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哀求过?
“你去死吧。”她听见自己说。
梦里的洛诀猛然抬头,瞳孔收缩,仿佛被这句话刺穿了心脏。
下一秒,梦境扭曲破碎。
醒来后,房间里静得可怕。
洛瑾攥紧被角,指尖发冷。
她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窗帘缝隙透进一缕冷白的月光,像一把刀,斜斜地劈在床尾。
她缓慢地呼吸,胸口却仿佛压着一块生铁,沉甸甸的,连带着整个躯壳都麻木。
梦里的画面还在眼前浮动——那张扭曲的脸,痉挛的手指,嘶哑的哀求。她甚至能闻到那股腐朽的气味,像是从洛诀溃烂的骨缝里渗出来的。
陌生。
她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梦里的男人和她记忆中的父亲毫无关联,可奇怪的是,她竟觉得这才是洛诀真正的模样——一具披着人皮的腐尸,内里早就被蛀空了。
恨意像一根细钢丝,缠着她的心脏,越勒越紧。
她想起妈妈被撞飞的那个画面,血在柏油路上蜿蜒,像一条猩红的蛇。而那时的洛诀却把她带走了,只为了那一点钱。
得到了钱的洛诀在哪?在赌场?在酒吧?还是蜷缩在哪个肮脏的角落,像梦里的野狗一样颤抖着乞求下一针毒品?
——他凭什么活着?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上来,冰冷而锋利。
她没有哭,眼眶干涩得发痛。她为妈妈感到不值,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妈妈?这种人凭什么可以死皮赖脸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骚扰她和妈妈?
洛瑾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布料在掌心皱缩成扭曲的纹路,像极了她此刻翻涌的思绪。
她记得每一次梦里妈妈最后的样子——苍白、安静,再也不会对她笑,再也不会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而洛诀呢?他像一只阴魂不散的恶鬼,一次次地出现,带着满身的酒气、毒瘾的癫狂,伸手要钱,要她“救救他”。
——救他?
她几乎要冷笑出声。妈妈的车被撞飞的时候他可曾想过救救妈妈?
洛诀不配活着。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扎根,像一株带刺的荆棘,每想一次就刺得更深。
窗外传来夜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像是某种低语。洛瑾闭上眼睛,却再也没了睡意。
她不会为他哭。
一滴眼泪都不会。
——
翌日清晨,床上的洛瑾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昨晚做了那个梦之后她就很难再入睡了,等再有困意的时候己经是早上五点多了。
她缓缓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随后起身下床梳头。
小茹己经在门外等着了,洛瑾让她把早餐放下就可以了。
小茹出去之后,洛瑾坐在飘窗上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发呆。
她喝了一口牛奶,突然想起来昨晚梦里洛诀的一句话——
“让宁深……放了我……”
让谁?让宁深?放了他?
洛诀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宁深把他抓起来?
洛瑾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杯子边缘,温热的触感却驱不散她心底泛起的寒意。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或许可以让宁深带她去看看,去看看她那所谓的父亲,是怎样的让人感到厌恶。
这样想着,洛瑾很快就吃完了早餐,她让小茹把东西收拾走后,就往宁深的书房走去。
她把耳朵贴在门口上,里面只传来了几道翻阅的声音,没有人在说话。确定宁深没有在跟什么人开会或者打电话后,洛瑾敲响了他书房的门。
“笃笃笃——”
还在思考一会儿要怎么开口的洛瑾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我去,他怎么开门那么快?】
宁深垂着眼眸看着眼前的女孩,没说话。从刚才他听见敲门声时就确定是门外的人是洛瑾,因为家里的佣人在敲门后都会喊一声“少爷”,但刚才的敲门声并没有伴随任何人声,所以他就很确定是洛瑾来找他了。
“洛儿找我有事?”他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框眼镜,洛瑾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书房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宁深逆光站着,镜片后的眼睛看不清情绪,却莫名让她想起昨晚梦里洛诀那双浑浊发黄的眼——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让她喉咙发紧。
【这要怎么开口啊?总不能首接问他是不是把洛诀关起来了吧?】
听到洛瑾这句心声的宁深心下一颤,心想洛儿是怎么知道的?
宁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进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