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
白宫南草坪的冬青树上凝着薄霜,永璇的玄狐大氅扫过结冰的石 阶, 金线绣的暗龙纹在晨光里泛着冷芒。梅耶 · 罗斯柴尔德跟在 他身后半步,驼绒大衣下露出半截希伯来经文刺青,羊皮账本在 牛皮公文包里勒出棱角分明的印子。
" 殿下当真要穿朝服? "
犹太银行家瞥了眼永璇腰间的东珠朝带, 翡翠翎管随着步伐轻颤, " 《独立宣言》 的墨水还没干透, 这些 美利坚乡绅最忌讳帝王仪仗。 "
永璇嗤笑着叩响黄铜门环, 惊飞檐下打盹的寒鸦:
" 他们连英王 的纹章都敢熔成子弹,却会对龙纹顶戴敬畏三分 —— 新大陆的野 心, 向来需要旧大陆的威仪来镀金。 "
橡木门开阖的刹那, 壁炉松木燃烧的暖香扑面而来。 托马斯 · 杰 斐逊站在星条旗前,未系领结的亚麻衬衫上沾着墨水,手里还攥 着半块啃剩的玉米饼。这位以简朴著称的总统眯起灰蓝眼睛, 目 光掠过永璇的孔雀翎, 最终定格在梅耶胸前的六芒星怀表链上。
" 我以为东方皇子都坐轿子。 "
杰斐逊用叉子敲了敲镀银餐盘, 碎 屑落在《联邦党人文集》封皮上, " 没想到八阿哥的马车比法国 大使的还快。 "
永璇解下大氅抛给侍从, 蟒袍下摆的江崖海水纹拂过红木地板:
" 本阿哥的驿马喂的是辽东精饲料,自然比喝朗姆酒的法兰西马跑 得快。 "
他径自坐上主位, 指尖着黄杨木桌沿的弹痕 —— 那 是 1812 年英军火烧白宫时留下的纪念。 梅耶适时摊开泛黄的航海图,羊皮纸边缘的茶渍漫过首布罗陀海 峡:
" 总统先生应该收到纳尔逊的布防情报了。 "
他枯指划过特拉 法加角的等高线, 金粉标注的英法舰队像两条绞缠的毒蛇, " 皇 家海军二十七艘战列舰, 法西联军三十三艘, 而大清的加海舰 队 . . . . . . "
犹太人的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转而从公文包抽出镶金 账册:
" 这是过去三年经手大英帝国国债的银行名录。 "
杰斐逊的玉米饼碎在领口,瞳孔随着账页翻动逐渐收缩。泛黄的 票据上, 巴林银行、霍普公司的印章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花体签 名交叠,英格兰银行的兑付记录竟与东印度公司的鸦片船出港日 期严丝合缝。
" 伦敦用国债买大炮, 再用大炮抢白银还债。 "
永璇的护甲叩响桌 案, 惊得壁炉火星西溅, " 如今他们欠贵国的棉花款, 足够再造 两支舰队。 "
他突然抓起羽毛笔, 蘸着红墨水在地图上划出弧线:
" 但若特拉法加的硝烟飘进泰晤士河 . . . . . . "
" 英格兰银行的金库就会变成大清龙元的储备仓。 "
梅耶接过话头, 单片镜链子甩过杰斐逊惊愕的面庞, " 法兰西欠美利坚的战争贷 款, 也可以用凡尔赛宫的地契抵债 —— 当然, 这需要总统先生配 合我们的 ' 自由巡航 ' 。 "
杰斐逊的指节在《独立宣言》抄本上收紧,羊皮纸发出不堪重负 的呻吟。
窗外突然传来报童的叫卖:
" 号外! 西班牙运银船在加 勒比遇袭! "
总统的灰蓝瞳孔闪过一丝精光, 他想起三天前海军 部长送来的密报:挂着黑旗的古巴私掠船, 桅杆上却隐约可见龙 纹浮雕。
" 维护商船自由航行是美利坚的立国之本。 "
杰斐逊起身斟满三杯 波旁威士忌, 琥珀酒液在水晶杯里荡出漩涡, " 但不知殿下的舰 队, 打算如何 ' 维护 ' 这片自由? "
永璇弹开鎏金怀表盖, 微型罗盘的银针正指向大西洋:
" 北海舰 队扮作捕鲸船,此刻己绕到冰岛后方;波海舰队挂上葡萄牙商旗,正在亚速尔群岛补给。 "
他忽然甩出卷火漆密信, 盖着军机处印 鉴的作战图在桌面铺展, " 至于加海舰队 . . . . . . "
蟒袍袖口扫过首布罗 陀的标记, " 梅耶先生的 ' 货船 ' 会载着大清炮手, 游荡在西班牙外 海。 "
梅耶适时补充, 枯指划过账册末页的血色朱批:
" 法兰西银行去 年熔了三十万枚银币铸造勋章,而西班牙王室的珠宝早抵押给阿 姆斯特丹交易所。 "
他掏出枚烧变形的六芒星徽章 —— 与永璂在 柏林把玩的那枚如出一辙, " 等特拉法加的残舰沉底, 这些就是 收割欧罗巴的镰刀。 "
杰斐逊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想起蒙蒂塞洛庄园里发霉的账本,美 利坚银行的金库被英法债务压得吱呀作响。总统突然抓起鹅毛笔, 在《巴黎和约》 的空白处疾书:
" 需要多少艘战舰配合? "
" 挂着星条旗的商船足矣。 "
永璇抿了口威士忌,辛辣灼烧着喉管, " 等英法的桅杆烧成火炬, 贵国的棉花船正好接管大西洋航线。 "
他指尖蘸着酒液在桌案勾画,波旁威士忌的痕迹漫过利物浦与马 赛港, " 战后贸易协议里,蔗糖归大清,棉花归美利坚 —— 当然, 伦敦交易所的席位, 需要梅耶先生这样的白手套来操盘。 "
壁炉的火光将三人影子投在星条旗上,扭曲如盘踞的恶龙。梅耶 掏出一沓空白债券, 羊皮纸边缘的金粉簌簌而落:
" 法兰西国债 按面值三折收购, 西班牙银矿的抵押契约己经公证。 "
他枯指在 虚空中拨打算盘, " 等欧罗巴的国库见了底, 这些废纸就是勒紧 他们脖颈的绞索。 "
杰斐逊的钢笔尖在 " 自由航行 " 条款上悬停良久, 突然龙飞凤舞地 签下花体签名。墨水未干的刹那,永璇的护甲己压住总统颤抖的 手腕:
" 别忘了, 犹太人的账本比《圣经》更公正。 "
他袖中滑出 枚翡翠扳指, 内圈刻着 " 汇通天下 " 的满文, " 罗斯柴尔德家族在欧 陆的银库, 该换换风水了。 "
暮色染红波托马克河时, 侍从搬来 1790 年的拉菲红酒。 永璇晃 着水晶杯, 看血色的酒液漫过杯壁的龙纹刻花:
" 为自由干杯? "
" 为利益。 "
梅耶的六芒星怀表与酒杯相碰, 叮咚声惊醒了打盹的 总统爱犬。
杰斐逊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与亚当斯起草 《独立宣言》 的雨夜。 如今羊皮纸上的 " 人人生而平等 " , 正被威 士忌和红酒渍晕染成模糊的墨团。他仰头饮尽杯底残酒,恍惚看 见星条旗的条纹正化作捆缚欧罗巴的锁链。
" 不留活口。 "
永璇将空杯倒扣在海图上, 特拉法加角的标记被酒 渍洇成血痂。 白宫走廊的自鸣钟当当报时,惊起成群寒鸦, 向着 大西洋方向的惊雷振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