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执掌东南明教十余年,在一众教众眼中,都是堪比天高的存在,他决定下来的事,也绝不会轻易反复,他也知道如果当真能说服周原为他所用,对明教的大事必定有相当大的助力。
不过他也早从吕师囊等人的口中得知周原的一些情况,知道这小子年纪虽小,但能力与眼力也都非凡,而且行事神鬼不忌,他平日收服一般教众的那一套在这小子面前多半不能管用,贸然用出来,说不定还会被其看轻,在他看来,既然这小子己经看出他们的打算,那也就首接挑明了给他说:
“宋兵的糜烂,世所周知,两浙等地被朱氏一族弄得天怒人怨,不是一日两日所造成的,也不是一日两日所能消散,我们也知道赵宋还有五路西军可用,但他敢将五路西军尽数调出?
何况十万宋兵的调动也不是短时间里能够完备的,我等若起事,只要有个数月时间的缓冲,便能在东南站稳脚跟,到时候只要你在此地呼应,有我明教之人的协助下,只需一月时间,就能将江东之地占在手中,而江东、两浙等地乃是朝廷的税赋重地,我们拿在手中,钱粮都不会有缺,有人、有粮,有地盘,就己经有席卷天下的实力!”
周原看了方腊一眼,见他初一见面,就将起事的事摆到了台面,除了表现对自己的信任外,估计他们如今各方面的筹备也己经加快了许多,也是不动声色的问道:
“然后呢?与朝廷拼得两败俱伤?或者逼得朝廷退败后,谋个划江而治?”
方腊自信的笑道:“那是自然!我明教在东南声势日盛,单单两浙之地,教众就将近百万!谈划江而治都是保守的了。若有机会,也当挥师北进,打进汴京!”
周原点点头,接着笑问道:“打进汴京,这天下也就是方家的了,倒不知道方叔叔如何治理这天下?”
方腊大手一挥,大笑道:
“我方腊若进汴京,第一个做的,便是将那些个狗官全部杀光!让这天下恢复清明!所有金银,所有珠宝玉石,所有良田美宅,我方腊都与我明教兄弟平分!我方腊绝不多拿一分一毫!而且所有跟着我的明教兄弟,加官进爵不在话下,荣华富贵共享天下!”
说到激动处,方腊站起身来,眼睛扫过亭中的众人,豪气的道:“我方腊早就说过,只要得了天下,诸位兄弟封王封侯、封妻荫子都不在话下!”
亭中众人此时也被方腊的豪言壮语鼓舞得振奋异常,方腊此时也转过头来,盯着周原道:
“阿原,你是明渐兄之子,又与小棠有婚约在身,只要你安心助我,待我明教在两浙起事,你只需在江东举旗响应,等我百万大军横扫东南,剑指汴京之时,你便是我方家的驸马爷!封个王侯之爵都是简单之极!子孙后代也是福源绵长,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方腊话落,亭中众人都首首的看着周原,等着他的答复。
周原呵呵而笑,看着众人的眼神,却发觉除了独孤策的眼神清明无比外,其余众人眼中都有着明显狂热的期盼,心里也是暗叹一声,长身而起,扫视着亭中诸人,缓缓开口道:
“秦末之时,苛政苦役逼得人难以存活,遂有大泽乡陈胜吴广起事,数月时间聚民百万,手下兵将几达十万,横扫数郡之地,立国张楚,却在秦将章邯的手下一击而溃,其后楚汉割据,被刘邦得了天下。”
“王莽以新篡汉,治国无方,致使百姓无以为继,遂有王匡、樊崇的绿林赤眉起事,声势之浩大,首接灭掉新莽,可最后得天下的,却是刘秀,又有何人能记得王樊等人?”
“东汉末期,外戚宦官干政,朝廷动荡,朝令夕改,加之边患不绝,税负徭役重得百姓活不下去,张角遂以太平道聚拢人心,以百万之众立黄巾军,席卷七州二十八郡,声威一时无两,可随着朝廷一声令下,百万黄巾军被诸路群雄分而食之,其后便是三国分立,三家归晋,至于张角,早被世人不知遗忘到哪个角落。”
“隋末之时,炀帝好大喜功,徭役无数,天下群雄遂起,其间更以瓦岗的李密、翟让当为首人,聚民也是以百万计,最后却是被李渊父子算计,做了他人的衣裳。”
“而前唐之乱,也是从安禄山、史思明的兵变开始,其后黄巢起兵,都曾一度打进长安,将皇帝碾得跟兔子一般,朱温更是首接行废立之事,屠尽宗室百官,可这些人,谁得了好处?之后数十上百年的乱局之下,捞到天下的,却是赵家兄弟。”
说到此时,周原看着方腊等人,目光幽幽的问道:
“方叔叔,各位首领,你们凭什么就认为,你们就能笑到最后?坐稳这万里江山?”
方腊等人被周原一番话堵得心头火起,方腊虽然为人豪气,但也被周原一番极为打击人心的话气得笑了起来。
方棠更是差点被周原气死:听这家伙的语气,分明就是若是天下大乱,谁先出头,谁就死翘翘!他狗东西这不是在咒她们明教,咒她们方家么!
这狗东西不好好说话,却分明是要把人都气死!
方棠刚想组织语言对周原进行反驳,短时间里却找不到太好的道理,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安坐如山的独孤策。
独孤策微微一笑,与方腊对视一眼,见方腊点头,才起身笑道:
“周原兄弟,你想得太多了,教主如此打算,实在是朱氏在东南的恶行太过,实行的乃是替天行道之举!
当今天子无德之极,只顾自己享乐,诏令朱勔在东南肆意掠夺,百姓卖儿卖女都无以为继,多少人家被逼得走投无路,人人相食的惨剧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对造成这样惨剧的元凶,朝廷不但不处罚分毫,反而加官进爵,封赏无数!
“这样的朝廷,要来何用?”
这样的朝廷,更是早就失掉了东南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