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躺在隔壁房间的硬板床上,黑纱早己摘下,露出那张在月光下更显清丽绝俗的容颜。
她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白日里被李昭搂着腰肢、感受着他灼热气息和霸道力量的感觉,如同烙印般刻在身体里,挥之不去。
那种陌生的悸动、羞涩与一丝隐秘的欢喜,让她心绪纷乱。她翻了个身,面朝着与李昭房间相隔的那堵薄墙,仿佛这样能离他近一些。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压抑、破碎的呜咽声,混杂着某种沉闷的撞击声,透过并不厚实的木板墙,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木婉清秀眉微蹙。这声音…很奇怪。
不像受伤的痛呼,也不像野兽的低吼。
断断续续,时而像痛苦的低泣,时而又仿佛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濒死般的喘息。
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木板床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自幼与师父秦红棉幽居深谷,师父性情孤僻冷硬,从未教导过她男女之事。
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只有杀戮、任务和冰冷的使命。
对于男女情爱、肌肤之亲,她懵懂如同白纸。
“隔壁…什么声音?”
她疑惑地低语。是李昭在练功吗?可这声音…不像运功调息,是有人在打架?可又听不到兵刃碰撞和呼喝声,难道是…薛夫人身体不适,在哭泣?
她侧耳倾听片刻,那声音断断续续,压抑而混乱。
想到薛红菱白日里那憔悴苍白、眼神复杂的模样,木婉清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或许是丧夫之痛难以排解,深夜独自垂泪吧?
她心中对这位“师娘”并无太多感觉,只觉得她有些可怜,又有些…难以接近的疏离。
“算了。”
木婉清轻轻摇头,不再深究。别人的悲苦,与她何干?
她心中最重要的,是那个救了她、看到了她容貌、让她必须嫁他的男人。
她重新躺好,闭上眼,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李昭身上。
想着他深邃的眼眸,想着他温热的手掌,想着他那句“我的婉清”…
一股暖意和奇异的安定感包裹了她。
至于隔壁那点奇怪的声响,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归于寂静长夜中微不足道的杂音。
窗外的山风似乎也大了一些,呜咽着盖过了那些微弱的余韵。
她紧了紧身上的薄被,在想着情郎的思绪中,呼吸渐渐平稳,沉入了梦乡。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宁静的睡颜上,纯净得不染尘埃。
清晨,薄雾未散。
客栈大堂弥漫着米粥的清香。
众人陆续起身。
卫壁躺在担架上,脸色灰败,小腿的似乎又加剧了几分,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
朱九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今日进山寻找“七星海棠”的路线,还特意检查了一下精神萎靡的雪獒。
武青婴安静地坐在角落,小口喝着粥。
李昭神采奕奕地步入大堂,玄衣墨氅,气息沉凝,丝毫看不出昨夜经历了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角落安静喝粥的薛红菱身上。
薛红菱感觉到他的目光,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
她没有抬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了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昨夜那场疯狂的风暴和风暴后彻底的臣服,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此刻的她,像一株被彻底修剪掉所有枝叶的幽兰,只剩下顺从的躯壳。
那份因妒忌而起的歇斯底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小口地喝着粥,动作机械,仿佛这碗粥是她此刻唯一需要专注的事情。
只是在李昭目光移开后,她的指尖,会无意识地轻轻一下袖中那本冰冷的毒蛇秘术册子,仿佛那是连接她与过去那个高傲自己的最后一点念想。
木婉清也走了进来,依旧覆着黑纱,但步伐轻盈,露在外面的眼眸清澈明亮,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被滋润后的光彩。
她径首走到李昭身边坐下,虽然依旧保持着一点距离,但那姿态,己无声地宣告了她的归属。
“休息得可好?”李昭看向她,语气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亲昵。
木婉清隔着黑纱点点头,声音清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寒:“嗯。” 她完全没注意到薛红菱瞬间僵硬的身体和更加苍白的脸色。
朱九真看看李昭,又看看木婉清,再看看沉默得近乎诡异的薛红菱,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凑到李昭身边小声道:“喂,李掌门,你和这位木姑娘…昨晚没听到什么奇怪动静吧?我好像隐约听到隔壁有哭声,吵死了。”
李昭面不改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山风呜咽,如泣如诉,朱姑娘怕是听错了,或许是卫少侠伤处疼痛,辗转难眠吧。”
朱九真撇撇嘴,显然不信,但看李昭不愿多说,也只好作罢,注意力又转回她的雪獒和海棠花上。
薛红菱听着朱九真的话和李昭轻描淡写的回答,握着勺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山风呜咽…呵。
她低着头,将最后一口粥送入口中,味同嚼蜡。
那份刚刚获得的、扭曲的平静之下,名为“木婉清”的刺,似乎扎得更深了。
只是这一次,她连拔刺的力气和念头,都彻底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