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宫正殿的冰阶泛着幽蓝冷光,谢昭被赵雷、钱峰架着胳膊往上拖时,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
逆天道经的内力顺着经脉游走,将痛意淬成一把细刃,反而让他头脑愈发清明——他能听见阿蛮在身后跺脚骂"狗东西松手"的脆响,能闻到阮枝身上若有若无的药草香,甚至能数清殿门上方悬着的九盏冰灯里,哪三盏的灯芯快烧尽了。
"跪。"钱峰踹了他膝弯一脚。
谢昭踉跄半跪,余光瞥见阿蛮被孙浩按在石柱上,发间的火凤翎羽都炸成了红缨;阮枝更惨,郑强掐着她手腕,指节泛白,她药囊里的定身散正顺着破裂的布缝簌簌往下掉。
他喉间泛起腥甜,却在抬头时扯出个吊儿郎当的笑:"玄冰宫待客之道挺别致啊,裴姑娘。"
裴窈站在冰阶顶端,玄色斗篷沾着未褪的雪屑。
她今日换了月白锦裙,腰间半块玉珏却仍挂着——前日秘境里合璧的那半块,此刻正贴着她小腹,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见谢昭望来,她指尖无意识玉珏,面上却冷若冰霜:"谢昭,你可知玄渊封印为何突然松动?"
殿内十二位长老端坐在冰雕座椅上,最上首的白眉老者轻咳一声:"裴姑娘,按规矩该先呈证。"
"自然。"裴窈从袖中取出一枚染血玉简,"这是在谢昭储物袋里搜出的玄渊之心残片。"她指尖凝聚冰气,玉简表面浮现出影像——焚天秘境深处,谢昭正抬手触碰一块泛着青光的石璧,"他意图炼化残片,控制玄渊之力,此乃我玄冰宫弟子亲眼所见。"
谢昭盯着那影像,喉间笑意更浓。
千机匣在他识海嗡鸣,将殿内布局、各人站位、甚至冰柱上的霜花纹路都推演成数据流——左侧第三根冰柱,柱身刻着玄冰宫镇派诀的"封"字,底部有半指宽的缝隙,藏着通往冰窖的密道。
他垂眸,用只有阿蛮能听见的气音道:"等我拍掌,烧左边第三柱。"
阿蛮睫毛轻颤,手指悄悄勾住腰间火凤弓。
那弓是用南荒赤焰木所制,此刻正贴着她掌心发烫,像在应和她突然加速的心跳。
"好个亲眼所见。"谢昭突然抬臂,赵雷慌忙去按他手腕,却被逆天道经的黑气灼得缩手。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针,针身泛着诡异的紫斑,"那裴姑娘,这枚蚀骨针该怎么解释?"
裴窈瞳孔骤缩。
那是她前日在雪岭上用的暗器,本以为扎进谢昭肩头就化在血肉里了,谁能想到这贼竟把针拔了?
"蚀骨针,玄冰宫秘传,中者三日筋骨尽蚀。"谢昭捏着银针转向长老,"裴姑娘说我偷玄渊之心,那她偷着用宗门禁器暗算外宗弟子,又该当何罪?"
"胡扯!"赵雷跳出来,脸涨得通红,"我们玄冰宫行事光明磊落,怎会用这种阴毒东西?"
"光明磊落?"谢昭突然发难,银针"叮"地扎进赵雷脚边的冰面,"那赵师兄不妨试试,这针上的毒是不是玄冰宫独门解药能解的?"他盯着赵雷发抖的膝盖,"或者...你怕试?"
殿内霎时安静。
白眉长老眯眼盯着冰面上的银针,突然抬手:"大弟子,取冰蚕膏来。"
裴窈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的,这谢昭最擅长的就是把水搅浑——玄渊之心的事本就半真半假,蚀骨针却是她私自动用的,若被长老们查出来...她扫了眼谢昭身后的阿蛮,那丫头正往左侧冰柱挪步,火凤弓在她手中泛着暗红,像团随时会烧起来的火。
"够了!"裴窈突然拔高声音,"谢昭擅闯封印之地己是大罪,如今还敢当堂狡辩!"她转向长老,眼尾泛红,"父亲曾说,玄渊之心若落于奸人之手,九域江湖再无宁日..."
"裴姑娘倒是会扣大帽子。"谢昭打断她,站起身时带翻了脚边的冰盏,"那我也说句大的——玄冰宫若为护短冤枉好人,怕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
他话音未落,掌心突然拍出一掌。
逆天道经的黑气裹着劲风向左侧第三根冰柱撞去,"轰"的一声,冰柱表面的霜花簌簌坠落,露出里面嵌着的青铜机关。
阿蛮早有准备,火凤弓拉满如弦月,一支赤焰箭"咻"地射进机关缝隙。
"咔嚓——"
冰柱内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整座大殿剧烈震动。
阿蛮的赤焰箭点燃了机关里的火油,又顺着密道往冰窖钻去。
玄冰宫的冰窖本就存着千年玄冰,这一烧一激,寒气如决堤的洪水倒灌进殿内。
"结冰盾!"裴窈惊呼。
可她话音刚落,寒气己裹着冰晶涌到面前。
赵雷的冰盾刚凝出半层就被冻成冰渣,钱峰想跑,脚腕却被冰锥刺穿,摔在地上首抽抽。
阮枝趁机捡起地上的定身散,扬手撒向郑强——那汉子正捂着脸躲寒气,定身散顺着他的指缝钻进去,立刻僵成了冰雕。
谢昭拽过阿蛮的手腕往殿外跑,经过裴窈身边时,瞥见她被冻在冰墙里的脸。
她眼中的不甘几乎要烧穿冰层,腰间玉珏却泛着比冰更冷的光,与他体内吞灵草共鸣的震颤,此刻竟比寒气更刺骨。
"谢昭!"阮枝突然拽他衣袖,"殿外有人!"
他脚步一顿。
寒风卷着雪粒灌进殿门,模糊的人影立在雪幕中,看不清面容,却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气息,不似玄冰宫弟子,倒像...
"走!"谢昭低喝一声,拉着两个姑娘往偏门冲去。
身后冰层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裴窈的尖叫被风声撕碎,而殿外那个身影,正踏着积雪,一步步向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