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宗到仁剑山庄的山道上,谢昭的玄色锦袍被山风掀起一角。
阿蛮扛着酒坛走在左侧,酒液顺着坛口淌到她手背,她也不擦,只拿眼角斜他:"你说裴窈那冰坨子会给咱们通关文书?
我看她昨日扔玄冰令时,冰锥都在袖里转了三圈。"
"她要的是青冥宗和仁剑山庄的平衡。"谢昭望着远处渐显的飞檐,喉结动了动。
阮枝捧着药箱跟在右侧,指尖悄悄勾住他衣摆——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他反手轻拍她手背,声音放得温软:"别怕,你制的'醉生香',连化神境都得迷糊半柱香。"
阮枝耳尖泛红,低头将药箱扣得更紧。
山风卷着她发间的药草香扑来,谢昭突然想起昨夜顾檀攥着玉佩的模样——她指尖磨过"昭檀"二字时,睫毛颤得像被雨打湿的蝶。
"停步!"
朱漆山门轰然洞开,赵雷穿着玄色劲装立在阶上,腰间铁牌映着日光泛冷。
他目光扫过谢昭腰间的玄冰令,嘴角扯出冷笑:"裴姑娘的人?
我仁剑山庄可没这规矩——杂役弟子也配穿锦袍?"
谢昭突然笑出声,抬手扯松领口:"赵统领这是嫌裴窈面子不够?
还是说......"他往前半步,玄冰令撞在赵雷铁牌上,"仁剑山庄连裴姑娘的'投诚者'都要羞辱?"
阿蛮适时将酒坛往地上一墩,瓷片飞溅的脆响惊得门卫后退半步。
她歪头冲赵雷笑:"统领大人该不会没见过裴姑娘发火吧?
上回有个不长眼的碰了她冰剑,手指头冻成冰渣子,现在还挂在玄冰宫门口当风铃呢。"
赵雷的脸青了又白。
谢昭望着他握紧又松开的拳头,心中暗笑——这便是要引他动怒。
仁剑山庄的布防,往往在守卫情绪波动时露出破绽。
果然,赵雷甩袖转身时,谢昭瞥见他靴底沾着星点朱砂——那是仁剑山庄"守心阵"的引信,只在核心区域铺设。
"跟我来。"赵雷的声音闷得像敲瓮。
日头偏西时,谢昭被领到客院。
阿蛮踢开门槛,故意让酒坛撞翻案上茶盏:"破地方,连个暖炉都没有。"阮枝蹲下身捡茶盏碎片,指尖在砖缝里轻轻一按——那是她和谢昭约定的标记,确认此处无暗桩。
等赵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谢昭摸到床板下的机关。
千机匣在袖中震动,机械音在识海响起:"东南方三十丈,地脉异动。"他眯起眼——那是禁地的方向。
月上中天时,谢昭摸出怀中的千机匣。
这青铜小匣此刻泛着幽光,表面的八卦纹路缓缓转动。
他贴着墙根往东南方走,每步都避开月光——仁剑山庄的巡卫每三刻换防,此刻正是空当。
禁地是座石砌小楼,门楣上"天机阁残卷"的匾额被泼过黑墨。
谢昭摸出腰间的玄冰令,令身贴着门缝——裴窈送他的令牌里,藏着玄冰宫特有的寒息。
果然,石锁"咔"地弹开。
楼内霉味呛鼻。
谢昭摸出火折子,火光映出中央一座青铜火炉——和顾檀描述的"织锦火炉"分毫不差。
炉身刻着百鬼夜行图,最顶端的鬼首口中含着半块帛书。
千机匣突然剧烈震动。
谢昭迅速后退,脚边的青砖突然翻起,三柄淬毒短刃擦着他耳际钉入墙中。
他盯着地面的机关纹路,千机匣的推演声在识海炸响:"左三右五,避过离位。"
谢昭足尖点地,在机关阵中腾挪如蝶。
当最后一道暗箭擦着他后背划过,他终于够到炉首的帛书。
展开时,帛书上的地图让他瞳孔骤缩——正是幽冥渊的位置,当年谢家灭门的地方。
"好手段。"
苍老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谢昭抬头,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出个灰袍老者。
他鬓角斑白,眉间有道刀疤,正抚着栏杆笑:"谢家的孩子,你父亲当年也这样闯过这火炉阵。"
谢昭的手按在腰间的逆天道经残卷上。
金瞳不受控地亮起,记忆碎片突然涌来——童年的血火中,父亲抱着他狂奔,喊着"去青冥宗找老厨子";密室壁画里,那个眉心有朱砂的男人,和眼前老者的刀疤位置一模一样。
"你是谁?"他的声音沉得像淬了冰。
"当年你父亲毁了我们复活上古邪尊的计划。"老者一步步走下楼梯,每一步都震得楼板轻颤,"现在,你可以选择加入我们,或者......"他突然抬手,一道青芒首取谢昭咽喉。
谢昭旋身避开,袖中千机匣弹出细针。
两人在楼内缠斗,谢昭的"万念归一"功越打越顺——这门功法专破阴谋,老者的每一招都被他提前预判。
当谢昭的掌风抵在老者胸口时,他突然收力:"我要知道当年真相。"
老者咳出一口血,却笑出了声:"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话音未落,他撞破后窗跃入夜色,只留下半块染血的玉佩——和顾檀手中的"昭檀"佩,纹路一模一样。
谢昭攥紧玉佩,突然听见阿蛮的呼喝声从客院方向传来。
他拔腿狂奔,远远看见阮枝被三个持刀汉子围在中间,阿蛮的火凤鞭抽裂两人衣襟,却被人用剑架住脖子。
"放开她们!"谢昭的吼声震得屋檐瓦砾簌簌落下。
为首的汉子嗤笑:"就凭你?"他挥剑刺向阿蛮,却见谢昭眼中金芒大盛。
恶念珠在他心口发烫,周围人的恐惧、愤怒如潮水般涌来。
他的气息暴涨,从凝气九重首接冲破碎星劫,掌风所过之处,刀剑尽折。
"滚!"他一声断喝,围过来的二十余人全被震得倒飞出去。
阿蛮揉着脖子扑过来,阮枝抱着药箱踉跄着跑向他,两人的手同时抓住他衣角,像两只受了惊的小兽。
谢昭低头,看见阿蛮眼角的泪,阮枝发间散开的药草。
他突然想起顾檀在青冥宗山门前的影子,想起她玉佩时说的"原来我们早就相识"。
心口的逆天道经残卷发烫,这次不是系统的提示,而是他自己的心跳。
"从今天起,"他望着仁剑山庄的飞檐,声音轻却坚定,"我不再是被人操控的棋子。"他转身看向阿蛮和阮枝,伸手替阮枝理了理乱发,又揉了揉阿蛮的脑袋,"接下来的路会更难,但我会护好你们每一个人。"
阿蛮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他肩窝:"谁要你护......"阮枝却悄悄勾住他小指,像小时候在厨房等他时那样。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
谢昭抬头望向远处山巅,那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对着他轻轻一笑。
月光照在那人腰间的玉佩上,映出和谢昭手中一模一样的纹路。
"走。"谢昭将帛书和玉佩收进怀中,"回青冥宗。"
三人刚转过山脚,身后突然传来衣袂破空声。
谢昭脚步微顿,目光扫过树影里晃动的黑影——有人在尾随。
他勾了勾嘴角,加快脚步融入夜色。
有些账,该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