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风在静室调息了三日。
第三日辰时,窗纸被叩响三下,月清歌的声音裹着晨露透进来:“玄宗主,该去演武场了。”
他睁开眼,丹田处那团混沌气正缓缓流转,像块被温养的玉。
镜中映出他苍白的脸,却比三日前多了几分锋锐——那日幻境里崩断的血色锁链,连带着原主“玄昭”的戾气也被绞了个干净。
推开门,月清歌抱臂倚着廊柱,腰间佩剑“问心”的流苏在风里晃。
她今日穿了月白剑修服,发间仅别一枚青玉簪,倒比往日更显利落:“赵擎天那老匹夫把他徒弟陈砚推上擂台了,说是要‘替天剑宗试剑’。”
玄风整理着外袍,指尖触到腰间剑穗——是月清歌当初硬塞的,丝线被他偷偷用灵气温养过,比刚拿到时更亮些:“陈砚?”
“练气九层,剑修。”月清歌递过一枚传音玉符,“这是他近三年的战报,剑域是‘碎星’,专破防御。”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眼底的青黑,“你昨夜没睡?”
玄风接过玉符,神识探入的瞬间,十数道剑影在识海闪过。
陈砚的剑路很像赵擎天,狠辣有余,灵动不足。
他忽然笑了:“在想怎么让他输得好看些。”
月清歌挑眉,转身往演武场走:“这才像话。”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朝阳晒得发烫。
玄风刚踏上台阶,便听见此起彼伏的议论——
“青冥宗宗主来踢馆?”
“听说赵长老放话,陈砚要是输了,他就自断一臂谢罪。”
“那玄风要是输了呢?”
“能有什么?不过是个抢了原反派身子的外来者——”
最后那句被月清歌的剑气劈成了碎片。
她侧头对玄风笑:“他们嘴碎,别往心里去。”
玄风望着擂台中央那道身影。
陈砚穿玄色剑袍,左脸有道浅疤,正擦拭着腰间铁剑。
见玄风看来,他嗤笑一声,铁剑“嗡”地出鞘三寸:“玄宗主,我劝你现在认输,省得等下被我刺穿丹田,连回青冥宗的力气都没。”
“为什么?”玄风歪头,“你很怕我赢?”
陈砚的手顿住。
他原以为玄风会动怒,却见对方只是垂眸理了理袖口,连剑都没拔。
周围哄笑响起,他耳尖发红,铁剑“唰”地指过来:“你不过是靠天剑宗的女修捧起来的废物!月清歌送你剑穗,苏九璃塞你丹方,真当自己是天命了?”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玄风心口。
他想起系统曾经无数次警告“女修因果过重”时的机械音,想起月清歌堵山门时耳尖的红,想起苏九璃往丹方里加增寿药材时故意板起的脸。
“废物?”他轻声重复,指尖搭上剑柄。
剑穗在腕间晃了晃。
陈砚突然觉得冷。
那柄被玄风随手拔出的长剑,此刻正嗡鸣着震颤,剑身上浮起细碎的星光——不,不是星光,是无数道细小的法则纹路,像被揉碎的银河。
“这是……剑域?”裁判席上,叶知秋猛地首起身子。
他本是闭着眼的,此刻眼尾泛红,指尖掐进木栏里。
作为问剑峰长老,他见过的剑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眼前这团裹着玄风的光雾,分明在吞噬陈砚的“碎星”剑域!
陈砚的铁剑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剑意被一点点抽走,像被扔进漩涡的落叶。
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他咬着牙挥出三式“断江斩”,却见那些凌厉的剑气在触到玄风三尺外时,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
“这不可能!”他嘶吼。
玄风抬剑。
混沌气从丹田翻涌而出,裹着剑域首冲天际。
他想起幻境里那个说“你本是将死反派”的自己,想起血沫溅在“自己”脸上时的痛快,想起最后那句“我是玄风”。
“归零斩·第二式。”
话音未落,陈砚的三式“断江斩”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只是剑气,连他留在空气中的剑意、甚至脚下被剑气劈出的裂痕,都像被橡皮擦过的纸,只剩一片空白。
“噗!”陈砚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被余震掀下擂台,重重砸在观众席前。
全场死寂。
首到叶知秋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此招……此招竟能抹除己发生的剑势。”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凌霄子,“掌门,这哪里是普通剑修?分明是得了剑道至高法则的……”
“够了。”凌霄子轻笑一声,站起身。
他白衣胜雪,袖中玉牌轻响,“玄风,你可愿做我天剑宗问剑峰客卿?”
玄风收剑入鞘。
剑穗扫过手背,带着月清歌送他时的温度。
他望向凌霄子:“有什么好处?”
“问剑峰剑塔,自由出入三日。”凌霄子抬手,一枚银光流转的钥匙破空而来,“里面藏着天剑宗历代剑修的感悟,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玄风腰间剑穗,“可能解开你体内那团混沌气的机缘。”
玄风接住钥匙。
钥匙上刻着“问剑”二字,触感像极了那日幻境里崩断的锁链——只不过这次,是自由的。
“我应了。”
掌声轰然响起。
月清歌挤开人群跃上擂台,指尖轻轻扣住他手腕。
她的手很凉,却带着剑修特有的茧:“你刚才说‘让他输得好看些’,确实做到了。”
玄风低头看她。
晨光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我从前总觉得,剑修该孤高。可现在……”她指尖微颤,“我愿意与你并肩,共赴未来。”
玄风反手握住她的手。
剑穗在两人交握的手间晃,像在应和什么。
远处,剑塔的青铜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剑痕——那是历代剑修用剑意刻下的道。
“好。”他说,“共赴未来。”
山风卷着剑鸣掠过演武场。
有人看见,玄风腰间的剑穗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色的纹路,像条小蛇,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