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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悦指尖抵着眉心，伤口被苏晚涂了金疮药，凉丝丝的疼。
她盯着掌心的玉佩，方才在楚昭宁消散前捕捉到的幽蓝光芒还在视网膜上晃，像根细针扎着神经——那抹光与玉佩里的古字，与三百年前邪修笔记里“九殿将倾”的预言，分明是同一条线串起来的珠子。
“三百年前那场叛乱，冥府史书只记了个‘余孽尽诛’。”宗政绝终于转过身，玄色衣袍翻涌如夜海，“但那邪修的笔记里，除了‘审判之日’，还提到过‘逆鳞’二字。”他目光扫过乔悦腰间的判官笔，“你这笔，是当年初代判官以冥帝逆鳞所铸。”
乔悦猛地抬头，红瞳里的火焰“腾”地蹿高。
她摸向笔杆，冰凉的触感里竟多出几分滚烫，像被唤醒了某种记忆。
“所以楚昭宁的黑鳞印记，还有这玉佩……”她捏紧玉佩，“都是冲着逆鳞来的？”
宗政绝未答，窗外突然传来尖啸。
乔悦循声望去，那团从忘川飘来的黑雾己近冥殿，翻涌间竟凝出半枚符文——和她在祭坛、在楚昭宁魂魄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法外之地。”她突然开口，“那些本该被审判的恶魂，为何能在法外之地存活？”
苏晚替她系好绷带的手顿了顿：“从前只当是结界疏漏，可如今看来……”
“是有人刻意喂养。”乔悦的指节抵在案几上，震得判官笔“嗡”地轻鸣，“符文不是禁锢，是抽取。抽取亡魂的怨念，来养某种东西。”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鬼差通传：“秦将军求见。”
秦烈掀帘而入时，铠甲上还沾着冥河的腐泥，眉间戾气比往日更重。
他瞥了眼乔悦肩头的伤，又迅速移开视线，语气却还是刺人的：“乔判官倒是好兴致，连法外之地的浑水都要趟。”
“总有人要把脏东西晒在太阳底下。”乔悦扯了扯嘴角，“比如某些明知真相却装聋作哑的将军。”
秦烈的喉结动了动。
乔悦注意到他攥着腰间的鬼头刀，指节发白——这是他动真怒的前兆。
但下一秒，他却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帛书，“啪”地拍在案上：“这是三百年前战场的残图。法外之地的核心，在忘川源头的‘血戟原’。”
“你怎么突然转性了？”乔悦没碰地图，反而托着下巴笑，“难不成……你手下那几个总在血戟原失踪的鬼差，和这事儿有关？”
秦烈的瞳孔骤缩。
乔悦知道自己戳中了——前几日他曾来报备，说派去法外之地巡逻的鬼差接二连三消失，只剩半块染血的令牌。
“他们的魂魄……”他声音发哑，“被吸走了，连渣都不剩。”
乔悦这才拿起地图。
帛书边缘焦黑，显然经过焚烧，只勉强看清“血戟原”三个朱红大字，周围画着扭曲的符文。
她抬头时，秦烈己走到门口，背对着她道：“那地方的阵法，连冥火都烧不穿。你若要去……”他顿了顿，“把判官笔攥紧。”
乔悦等人马不停蹄地朝着血戟原赶去，途中不时有阴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他们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交流着血戟原可能出现的情况。
血戟原的风里浸着锈味。
乔悦踩着满地碎甲，靴底碾碎一截带血的断矛——三百年前的战场，竟连骸骨都没清理，断旗上“冥”字的金线还泛着幽光。
“小心。”苏晚拽住她的衣袖，指尖指向天空。
阴云里浮着无数半透明的影子，是亡魂。
他们面容扭曲，张着嘴却发不出声，身上的怨气像丝线般被抽向战场中心的一座石台——石台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泛着幽蓝，和楚昭宁眉心的印记如出一辙。
乔悦展开生死簿，墨香漫开的刹那，眼前的画面突然重叠。
她看见三百年前的血戟原：冥军与叛军厮杀，玄色与赤黑的旗帜在血雨中翻卷；她看见那个邪修站在石台上，手持带鳞的匕首，将叛军首领的魂魄刺入符文；她看见……
“这些怨念，是在喂养符文。”苏晚的声音打断幻象，她指着石台，“而符文，是在喂养更强大的东西。”
“审判之日。”乔悦低声道，“他们要让九殿在审判之日崩塌。”
石台上的符文突然剧烈震颤。
乔悦抬头，楚昭宁正从阴云中走出，黑鳞印记在眉心流转，身后跟着数十道被怨气包裹的鬼差——正是秦烈失踪的手下！
“乔判官果然聪明。”楚昭宁笑，“但你来得太晚了。”她抬手，那些鬼差的魂魄突然炸裂，怨气如洪流般灌入石台，符文瞬间亮如白昼，“这阵法需要纯净的灵魂做最后一道引。你，正好。”
乔悦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看见石台中央浮现出一个黑洞，正发出刺耳的吸力，连她的魂魄都在往外挣。
苏晚被震得撞在断旗上，生死簿“啪”地掉在地上。
“苏晚！”乔悦扑过去拽住她的手，可那吸力太强，两人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石台滑去。
她咬着牙抽出判官笔，笔锋蘸了自己的血——这是她新悟的招，以血为引，能破阴邪阵法。
“给我碎！”她大喝一声，笔尖重重戳向最近的符文。
血珠溅在石台上，符文“滋啦”作响，像被泼了滚油的蛇。
楚昭宁的脸色骤变，尖叫着结印，但乔悦的笔势己如狂风骤雨，笔锋所过之处，符文成片碎裂。
“不可能！这是魔尊亲布的阵——”
“但你不是魔尊。”乔悦抹去嘴角的血，红瞳里的火焰几乎要烧穿阴云，“你只是个偷学皮毛的小老鼠。”
阵法突然爆炸。
乔悦被气浪掀飞，撞在断墙上，喉咙一甜，吐出大口黑血。
她看见楚昭宁的身影在光中扭曲，发出凄厉的尖叫，最后化为一团黑雾，钻进石台的黑洞里。
“走！”苏晚跌跌撞撞跑来扶她，“阵法要反噬了！”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出血戟原时，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乔悦回头，只见石台所在的位置塌陷成深坑，幽蓝光芒彻底熄灭。
她摸出怀中的地图，却发现帛书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血字：“审判之日，终将来临。”
“和玉佩上的字……”苏晚的声音发颤。
乔悦没有说话。
她望着手中的判官笔，笔身竟泛起了淡金色的纹路——这是从前没有的。
风掀起她的发丝，她听见远处传来冥钟的回响，一下，两下，像在催促什么。
回到冥殿时，宗政绝正站在殿门口。
他伸手接住乔悦摇摇欲坠的身子，玄色广袖沾了她的血，却恍若未觉：“伤得重吗？”
“死不了。”乔悦扯了扯嘴角，把染血的地图递给他，“但有东西要查。”
宗政绝接过地图的瞬间，目光凝在那行血字上。
他抬头时，乔悦正盯着案几上的生死簿——方才在血戟原，她分明看见生死簿的纸页自动翻到了某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名字：宗政绝，乔悦，楚昭宁。
而在名字下方，有一行更小的字，被血污遮盖了大半，只隐约能看见“逆鳞”二字。
苏晚己经开始整理从血戟原带回来的碎甲，铜片碰撞的声音清脆。
乔悦摸了摸发烫的判官笔，突然意识到：或许从她接过这支笔的那天起，所谓的“审判之日”，就己经盯上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