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便服的太子踏过积水,明黄纸卷在指节间晃出一道光。
殿内原本压着的抽气声突然炸开——那卷纸上"传位于次子"五个字,像五把烧红的铁钉钉进众人眼睛。
赵一百五十八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他望着太子手中的纸,又望向宋砚,"原来......原来你也在局里。"
宋砚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
昨夜在兵部密室,孙一百九十二举着蜡烛照出密格里的遗诏真本时,系统界面浮现在他眼前,"检测到关键人物太子介入,逻辑推演·连环启动"。
可此刻太子手中这卷墨迹未干的遗诏,分明与系统提示的"真本存于兵部密档"相矛盾。
他听见苏若蘅在身后翻书的窸窣声,这次不是《大昭律》,是《天工开物》里关于松烟墨的记载——新墨遇潮会晕,这卷遗诏的墨迹,分明是在雨停后才写的。
"太子可愿自证清白?"赵一百五十八突然拔高声音,被按在地上的身体猛地一挣,"此为陛下亲笔,若有假,便是欺君大罪!"
他这话像颗火星掉进油盆。
殿外候着的官员们本就交头接耳,此刻"欺君"二字撞得所有人喉头发紧。
宋砚看见几个老臣的胡子都在抖,御史台的周大人甚至踉跄一步,扶着廊柱才站稳。
"殿下请稍安勿躁。"宋砚向前半步,靴底碾过赵一百五十八刚才挣扎时带翻的茶盏碎片,"容臣问几个问题。"他转身看向赵一百五十八,目光扫过对方额角的冷汗,"赵大人,这份遗诏的墨迹,可与陛下平日所书一致?"
"放肆!"赵一百五十八的亲兵里突然有人喝骂,却被孙一百九十二的绣春刀鞘重重磕在膝盖上,闷哼着跪了下去。
孙一百九十二从袖中抖出个檀木匣,"宋推官要的比对样本,是卑职今早从东阁取的御批奏折。"他将匣子推到太史令面前时,宋砚看见他指节泛白——那是昨夜在密室里,孙一百九十二举着蜡烛照密格时,被烛油烫出的泡。
太史令的手在发抖。
他掀开匣盖,抽出第一份奏折时,宋砚瞥见边角有"元启二十三年西月初九"的批注。
老人先摸了摸遗诏的纸,又捏起奏折的边角,对着殿外透进来的光看了半刻,突然倒抽一口凉气:"字迹......确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赵一百五十八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可那笑还没展开,就僵在脸上——太史令的手指正点在遗诏的落款日期上:"但这日期写的是西月十二,而陛下......"他喉结动了动,"陛下是西月初十亥时龙驭宾天的。"
"三日后尚未发生之事,陛下如何能提前写下遗诏?"宋砚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沸水里。
他看见赵一百五十八的瞳孔骤缩,官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全挤出来。
"这份才是真正的遗诏。"苏若蘅的声音从他身侧响起。
她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白襕衫,发间的银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她展开的黄绢上,两枚朱红大印清晰可见,一枚是"大昭皇帝之宝",另一枚是"东阁典籍"。"这是陛下亲自封存的,李尚书临终前在密档里留了记录。"她将黄绢推向赵一百五十八,"赵大人可敢说,您让人烧毁的兵部卷宗里,没这东西?"
赵一百五十八突然暴喝:"一派胡言!
你有何证据证明它是假的?"他的唾沫星子溅在苏若蘅的襕衫上,却见她指尖轻轻一挑,黄绢下露出半页纸——是李一百九十的亲笔手书,墨迹己经发暗,却还能看清"遗诏真本封于东阁暗格"几个字。
宋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系统界面在他眼前快速闪烁,"逻辑推演·连环进度97%,时间线构建完成"。
他深吸一口气,喉间泛起昨夜在密室里闻到的松烟墨味:"陛下驾崩前两日,仍在召见近臣议事。
若真有意改立储君,为何未召太子商议?
反倒是那日之后,赵大人突然频繁出入东阁?"
"我可作证!"陆一百八十八的声音像把破锣,惊得几个官员踉跄后退。
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户部员外郎,此刻攥着茶渍手令的指节发白,"那日赵大人命我更换东阁香炉炭火,说是'旧炭有潮气,污了御笔'。
可后来我才知道......"他突然哽住,喉结动了动,"那炭里掺了鹤顶红的粉末。"
宋砚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关键证据链闭合,赵一百五十八投毒动机确认"。
他盯着赵一百五十八骤然惨白的脸,继续道:"陛下中毒后,赵大人又派人调换遗诏,制造储位之争的混乱——好趁乱把水搅浑,掩盖您这些年贪墨军饷、私通北戎的罪证!"
赵一百五十八突然笑了。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顺着法令纹往下淌,染湿了胸前的补子。"好,好个宋推官。"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太子手中的假遗诏,又扫过宋砚颈侧那道未干的血痕,"既然你知道得这么多......"
他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被按在地上的右腿突然蜷起,膝盖重重撞在王一百九十一的腰眼上。
王一百九十一吃痛松手的瞬间,赵一百五十八己从靴筒里抽出半柄短刃——那是方才被缴剑时藏下的。
"宋推官!"苏若蘅的惊呼混着孙一百九十二的断喝。
宋砚本能地后仰,短刃擦着他的左胸划过,在官服上撕开道血口。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看见赵一百五十八扭曲的脸近在咫尺,对方嘴里喷出的热气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你别想活到明天......"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孙一百九十二的绣春刀己经出鞘,王一百九十一捂着腰扑上来,可赵一百五十八的短刃还在颤抖着,离宋砚的咽喉只剩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