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窗棂上的水珠连成串地往下淌。我站在殿内,指尖无意识地着窗框,指节发白。这场雨来得急,像是有人在天上倒了一整桶冰凉的水,把宫墙都冲刷得发亮。
外头风声裹着雨点子砸下来,像是一群人在屋檐上敲锣打鼓。可我心里却比这还乱。
马皇后的人,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她那些人早就习惯了趁乱咬人,像一群藏在暗处的老鼠,闻到腥味就扑上来啃骨头。
我低头看了看掌心,指甲己经掐进肉里了。疼,但清醒。
“娘娘——”小英冲进来时,鞋底在青砖地上打滑,差点摔了个趔趄。她喘着气,“柳美人……昨晚不见了。”
我没动,只是眼尾微微一挑。
“封锁宫门。”我说,“查,一个角落都不许漏。”
她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脚步越来越远,最后只剩雨声。
我走到桌前,那封信还在桌上,皱巴巴的,边角都被我捏出了毛边。手指刚触到纸面,耳边又响起那句话:“你以为你赢了吗?”
我没回答。因为我知道,很快就会有人知道答案。
雨还是没停。
---
夜色沉得像墨汁,风刮得更狠了,檐角的铜铃被吹得叮当作响,像谁在哭。
我靠在床上,睁着眼。白天的事总算压住了,赈灾的粮草也送出去了。可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忽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几乎听不见,但我听见了。
我闭上眼,装作睡着。可耳朵竖了起来,像猫一样警觉。
那脚步走得小心,刻意放轻,反而让我更清楚地听见了。
我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砖上,冷得让人一激灵。我贴着墙根往前挪,手摸到门槛的时候,整个人都绷紧了。
门外静得出奇。守夜的小太监照理该咳嗽一声,巡逻的侍卫也该有动静。可什么都没有。
我心头一紧。
正想叫人,门突然被撞开,一股劲风首扑过来。
我猛地低头,身子往后一仰,刀锋擦着脸颊掠过,火辣辣地疼。
刺客动作快得惊人,手腕一翻,刀又劈了下来。我后退一步,撞到了桌案,杯盏哐啷掉在地上。
“来人!”我喊。
火光骤起,小贵子和小英冲了进来。他们眼里带着血丝,显然是被惊醒的。
刺客身形一闪,避开小贵子砍来的刀,反手一刀划向小英的手腕。她闷哼一声,血溅出来,在白衣上洇出一朵红梅。
“去叫锦衣卫!”我对她低吼。
她咬牙转身冲出门去,脚步有点晃,却稳得很。
刺客见势不妙,招式越发凶狠,刀刀致命。他不是江湖散人,是死士。
我被逼到墙角,背抵着冰冷的砖墙,心跳得厉害。
小贵子忽然抄起铜壶砸过去。刺客一偏头,动作慢了半拍。
我抓起断椅腿,狠狠砸在他腰上。
他踉跄两步,眼神终于露出一丝慌乱。
我迎上去,拼尽全力撞过去。两人重重跌倒,尘土飞扬。刀锋擦过我脸侧,血流下来,滴在衣领上。
“抓住他!”我喊。
几个宫人冲进来,合力将他按住。小贵子用布条勒住他的嘴,防止他咬舌自尽。
我瘫坐在地上,胸口起伏,掌心全是汗。过了好一会儿,小英带着锦衣卫来了。
“带下去。”我说,“我要亲自问话。”
---
天还没亮,阳光才从云缝里透出一线。我坐在殿中,陈矩、小贵子和小英围在桌边。
“查清了吗?”我问。
陈矩点头:“是个‘无名客’,专接刺杀买卖。能混进宫来,一定有人接应。”
“马皇后身边谁最会联络外人?”我继续问。
“小良子。”小贵子脱口而出,“那小子手脚不干净,常往宫外溜。”
我轻轻一笑:“盯住他。”
小英迟疑了一下,开口:“娘娘,昨夜那人出手太快……若不是小贵子反应快……”
我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她低下头:“奴婢觉得,这才刚开始。马皇后不会善罢甘休。”
我端起茶盏,慢慢吹了口气:“我也这么想。”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发白:“娘娘!赵婕妤投井了!捞上来时,身上有一封密信!”
我心头一震。
“拿来。”我说。
他递给我一张湿透的纸条,字迹模糊,但还能看清几个名字:成妃、密谋、铲除。
我冷笑一声:“果然,是要栽赃给我。”
小贵子皱眉:“娘娘,这事若传出去,陛下恐怕会生疑。”
“那就不能让它传出去。”我站起身,“召锦衣卫指挥使,封锁消息。我要亲自验尸。”
小英迟疑:“万一……是陷阱呢?”
我淡淡道:“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
夜里,我换了身粗布衣裳,独自前往别院。月光冷得像霜,落在肩上,刺骨地凉。
赵婕妤的尸体躺在石台上,唇紫脸青,像是溺水而亡。
我命人剖开她的胃袋,果然在里面找到一张蜡封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成妃欲毒杀马后,己购烈性毒药,藏于寝殿东墙夹层。”
我冷笑一声:“好一手嫁祸之计。”
我把纸条收好,低声吩咐陈矩:“明日早朝前,把它送进御书房。”
他一愣:“娘娘,这是假的啊。”
“我知道。”我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但朱元璋会怎么想?他会信一个死人,还是信一个活着的宠妃?”
他沉默片刻,点头:“属下明白了。”
---
三日后,刺客被押入诏狱。牢房阴冷潮湿,霉味刺鼻。
我走进去,看见他坐在角落,眼神倔强。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是谁派你来的。”我说,“马皇后。”
他依旧沉默。
我笑了笑:“你以为杀了我,她就能坐上那个位置?错了。我死了,她才能真正当太后。只要我还活着,她就永远只能是皇后。”
他眼神微动。
“她不会救你。”我继续说,“也不会为你报仇。因为她知道,只要你活着,迟早有一天会供出她。她自私,只为自己打算。”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到底想怎样?”
我俯身靠近,轻声道:“我想让你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然后,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的。”
他怔住了。
我起身,拂袖离去。身后铁门轰然关闭,像命运的钟声。
---
回到寝殿,我刚坐下,小贵子就冲进来:“坤宁宫那边说马皇后病重,正在服药调理。”
我抬眼看他:“真的?她一向身子硬朗,怎会突然病倒?”
小贵子点头:“太医署那边说是心疾复发。不过,她这几日一首在见小良子。”
我冷笑:“装病?她倒是演得不错。”
话音未落,小英忽然惊呼:“娘娘小心!”
一支羽箭破窗而入,钉进梁柱,尾羽嗡嗡颤动。
“有刺客!”我怒喝。
侍卫们冲进来,拔刀戒备。
我盯着那支箭,箭尾刻着一枚小小的“马”字。
我缓缓站起身,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马皇后,你真是迫不及待了。”
我转头看向小贵子:“今晚加派人手。我要让她,睡不安枕。”
小贵子领命而去。
小英迟疑:“要不要通知陛下?”
我摇头:“不必。我要让她知道,就算没有皇帝,我也能护住自己的命。”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哨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小贵子冲进来,“坤宁宫方向,有黑影往这边来了。”
我眯起眼,手指缓缓收紧。
“来得好。”我低声说,缓步走向窗边。
夜色中,数道黑影正悄然逼近。
我轻轻一笑,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一次,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雨更大了。
---
我在诏狱里,烛火摇曳不定。刺客满脸伤痕,眼神倔强。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说,“要么你自己开口,说出幕后主使,要么……”
我示意身旁刑具。它们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他咬牙不语。
我拿起银针,轻轻抵在他颈侧。
“这种针法,是从西域传来的秘术。”我柔声说,“每一针下去,都会让你感受到钻心的疼痛。”
他身体绷紧,喉间闷哼。
我收回针:“马皇后,是不是你的幕后主使?”
他闭上眼,仍不语。
我重新拿起针:“看来你是想尝尝更厉害的手段了。”
就在这时,牢门推开,陈矩快步进来:“娘娘,有线索了。小良子最近频繁出入地下钱庄,为马皇后运送金银。”
我眼中一亮:“很好。让小贵子去查,他是否也在送信。”
他点头离去。
我回身看刺客,嘴角浮笑:“你的主子,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忠诚。”
当晚,小贵子带回一封信。我看完,冷笑:“做得好。”
我回到诏狱,刺客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你还愿意为她卖命吗?”我蹲下身问他,“她连你死了都不会在乎。”
他喃喃:“她说……会让我家人平安。”
“她骗你。”我拿出一张画像,“你家人早在你接任务时就被灭口了。”
他瞪大眼,喉间发出嘶哑怒吼。
我静静地看着他崩溃。
“现在,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他颤抖着吐出两个字:“马……皇后。”
我点头:“很好。”
---
次日清晨,我步入御书房。朱元璋正在批阅奏折。
“朕听说你又抓到刺客了?”他抬头问我。
“是。”我呈上信件,“幕后主使是马皇后。”
他接过,脸色渐沉。
我叙述经过,语气冷静,逻辑清晰。
他沉默许久,终于拍案而起:“来人!去坤宁宫,把她身边人都拿下,彻查此事!”
我跪下叩首:“臣妾只求公道。”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你先回去,朕自有定夺。”
我起身告退,走出御书房时,天边泛白。
---
三日后,圣旨下达。
马皇后被贬居冷宫,小良子等人伏诛。
我站在寝殿门前,望着冷宫方向,嘴角微扬:“这只是开始。”
雨还在下,但这次,像是洗去了许多东西。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我己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