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废材少年
符院的晨钟敲响第三遍时,苏白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到练符场。他昨晚又熬到三更,试图破解那本《基础符纹解》上的难题,结果符纸烧了十几张,连个火星子都没点着。
"哟,咱们的'天才'终于舍得起床了?"赵明倚在青石柱上,指尖转着一枚泛着蓝光的符箓,那是他刚绘制成功的"凝水符"。
苏白没吭声,低头走向角落的蒲团。练符场上己经坐满了人,最前排是赵明那帮人,中间是普通弟子,像他这样的"废材"只能缩在最后排——那里连蒲团都是破的,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肃静!"执事陈松一声喝斥,全场立刻安静下来。这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虽然只是低阶符师,但在青溪镇这种小地方己是顶尖存在。"今日练习'引火符',符纹图解在黑板上,限时一炷香。"
苏白盯着黑板上复杂的纹路,手指在膝头不自觉地勾画。这些纹路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可每次符力运行到指尖就会突然溃散。就像现在,他刚提起符笔蘸了朱砂,手腕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废物就是废物。"身后传来嗤笑。苏白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李岩,这家伙上个月才入符院,己经能绘制三种基础符箓了。
朱砂在黄符纸上洇开一片猩红。苏白深吸口气,笔尖刚要落下,突然听见前排传来惊呼。赵明面前悬浮着一张燃烧的符纸,火苗竟凝成飞鸟形状,引得众人喝彩。
"不错,符力具象化。"陈执事难得露出笑容,"看来赵明有望在年底突破符徒七阶。"
苏白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时,他笔走龙蛇完成了符纹。可就在收笔的刹那,符纸"嗤"地冒起黑烟,转眼烧成灰烬。
哄笑声几乎掀翻屋顶。李岩故意大声问:"苏师兄,你这是新研制的'冒烟符'吗?"
陈执事皱眉走过来,看了看灰烬:"符力运行路线错了。第七个转折处应该提腕,你却按了下去。"他摇摇头,"去把《基础符纹》抄三遍,明日检查。"
午时的日头毒得很。苏白蹲在符院后院的古井边,就着井水啃冷馒头。前院传来阵阵欢笑——赵明他们又在展示新符箓了。井水倒映着一张苍白的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又在偷懒?"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苏白差点栽进井里。老陈头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破旧的灰袍上沾满墨渍。这位符院的杂役老人总是神出鬼没。
"我、我在吃午饭..."苏白慌忙起身。
老陈头眯着眼看他手里的馒头:"就吃这个?"没等回答,老人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灶上偷的酱牛肉,便宜你了。"
牛肉的香气让苏白鼻子发酸。自从父母在三年前的兽潮中丧生,己经很久没人关心他吃什么了。
"听说你又把符纸烧了?"老陈头蹲下来,掏出一杆铜烟枪。
苏白闷闷地点头:"第七十二次失败。"
"知道为什么总在第七个转折处出错吗?"
苏白愣住了。这个问题连陈执事都没深究过。
老陈头吐了个烟圈:"因为你在害怕。"
"我...害怕?"
"怕失败,所以手腕发僵。"老人用烟杆点点苏白的心口,"符道首重心境。你这里堵着,符力能通畅才怪。"
后院突然安静下来。前院的欢笑声远了,只剩井水滴答。苏白盯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有练习符箓磨出的厚茧。
傍晚时分,苏白抱着抄好的《基础符纹》去藏书阁归还。经过执事房时,听见里面激烈的争吵。
"...今年又少了三成!"是陈执事的声音,"上头的配额一减再减,我们连基础符纸都快供不起了!"
"整个万符界都这样。"另一个声音回答,"自从上次符劫,灵气浓度年年下降。听说天符宗那边..."
声音突然压低。苏白屏息靠近,却只捕捉到几个词:"虚空裂隙"... "异兽"... "上古遗迹"...
"谁在外面?!"陈执事猛地拉开门。苏白慌忙举起手中的竹简:"我来还书..."
夜色如墨。苏白蜷缩在柴房改成的住处——符院不提供宿舍,像他这样的穷学生都得自己找地方住。月光从破瓦缝漏进来,照在墙角的木箱上。那里装着父母留下的唯一遗产:半套残缺的《符道初解》。
他摸出今天偷藏的符纸,就着月光再次提笔。朱砂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老陈头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怕失败,所以手腕发僵..."
笔尖行至第七转折,苏白突然停住。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写字的情景:"手腕要活,像水一样..."
符纸猛地燃烧起来。但这次的火光不是杂乱的黑烟,而是一簇稳定的金红。火苗在即将舔舐指尖时悄然熄灭,留下张完整的符箓——虽然是最低等的"引火符",但确实成了。
苏白望着掌心焦黑的痕迹,突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就砸在了符纸上。月光西斜时,他摸到枕下那枚温润的物件。那是父亲留下的玉符,据说曾是某位符师的随身之物,如今只剩一角,刻着半个模糊的符文。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更远处,青溪镇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苏白窗前的油灯亮到天明,照着一地画废的符纸,和少年掌心未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