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旧深沉,我站在书房窗前,望着远处宫墙外的灯火。风呼啸着穿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在地上打着旋儿。我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案上的奏折,心中却并不平静。
慈禧那句“只要你从此以后,对我忠心不二,我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在我耳边回响。她这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打算暂时收手?我无法确定。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伟走了进来,轻声道:“大人,安德海这几日行动很谨慎,几乎不出宫门,连他身边的人都很少外出。”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要不要……再加派人手盯着?”他试探地问。
“不必。”我说,“他现在一定也在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让他觉得我们放松了警惕。”
小伟皱眉:“可如果他真想对我们不利呢?”
我笑了笑:“那就让他先动手。我们要做的,是让他找不到破绽。”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身退下。
我重新坐回书案前,翻看几封刚送来的密信。一封来自兵部,说最近调防频繁,有人在暗中调动禁军;另一封来自户部,提到内务府账目被查,似乎有人想从财务上找我们的漏洞;还有一封,则是奕劻亲笔写的,内容简短而意味深长——“稳住,时机未到。”
我放下信纸,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昨日朝堂上奕劻为我出头的那一幕。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真的是为了自保,还是另有图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小红的声音:“大人,我能进来吗?”
我睁开眼,道:“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杯热茶,放在桌上后,低声道:“大人,今日我去给端妃娘娘请安,听她说太后最近常召见一位新进的太监,据说此人曾在江南办差多年,精通刑狱之事。”
我眉头微皱:“你说的是谁?”
“名字我不清楚,只知道他姓张,是从内务府调过去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端妃娘娘还说,这位张公公最近在整理一些旧档,好像是和以前几位失宠的大臣有关。”
我心头一震。整理旧档?与失宠大臣有关?
这是要清算旧账的节奏。
小红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担忧:“大人,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寻常。”
我缓缓点头:“的确不寻常。”
她咬了咬嘴唇,又道:“还有件事……我在敬妃娘娘那里听说,太后身边那位贴身女官,最近常去李莲英生前的住所。”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
李莲英己经死了很久,他的住所也早就被查封。如今突然有人频频出入,说明什么?
“这件事,你还告诉过别人吗?”我低声问道。
“没有。”她摇头,“我只告诉您。”
我凝视着她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很好。从今天起,你要更加小心行事,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你的异样。”
她点点头:“我明白。”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但她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大人,我总觉得……这宫里,快要出事了。”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夜深了,整个京城都陷入一片寂静。我独自坐在书房中,烛火摇曳,映照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猫叫,显得格外凄凉。
我开始整理手中的情报。兵部、户部、奕劻、张公公、李莲英旧居……这些看似无关的信息,正在逐渐拼凑出一个危险的轮廓。
慈禧并未真正放弃对我的怀疑,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这个时机,或许就在不远处。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便起身,前往宫中当值。一路上,许多宫人向我行礼,态度恭敬。自从奕劻在朝堂上为我说话之后,我在宫中的地位明显提升了不少。
但我心里清楚,这些人表面上对我恭敬,实则都在观望。他们等待着一个信号,一个决定我是否还能继续走下去的信号。
到了御前,我例行公事地处理了一些琐碎事务,正准备离开时,却被安德海拦住了。
“总管大人。”他微微一笑,“太后有请。”
我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劳烦安公公带路。”
安德海走在前面,步伐稳健。我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不语。路过东暖阁时,我注意到几名太监正抱着一堆卷宗匆匆走过,神色紧张。
我记下了他们的去向。
进了慈宁宫,慈禧正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神情悠闲。见我进来,她抬眼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来了。”
我跪下行礼:“臣参见太后。”
她摆了摆手:“起来吧。”
我起身站在一旁,静待她开口。
她合上书,轻声道:“最近宫中风评不错,都说你办事稳妥。”
我躬身道:“都是太后栽培之恩。”
她笑了笑:“你倒是谦虚。”
我低头不语。
她顿了顿,忽然道:“你觉得,奕劻这个人如何?”
我心中一凛,脸上却依旧平静:“王爷勤勉尽责,是朝廷栋梁。”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哦?那你可知道,他最近也在查一些旧档?”
我心中顿时一沉。原来如此……
“臣不知。”我答道,“不过若是王爷有公务需要查档,想必也是为了朝廷大局。”
她冷笑了一声:“为了大局?哼,你们一个个,嘴上说得漂亮,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难道还不清楚?”
我低下头,不敢接话。
她忽然换了语气,柔声道:“我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我心头一跳,连忙跪下:“臣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我退出慈宁宫的时候,天色己近黄昏。夕阳洒落在宫墙上,泛着淡淡的金光。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回到府中,我立刻召集了几名亲信,低声吩咐:“盯紧奕劻,还有那个姓张的太监。另外,查清楚最近出入李莲英旧居的人都有哪些。”
“是。”众人领命而去。
小伟走到我身边,轻声道:“大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望着院中那株早己枯死的树,声音低沉:“快了。”
夜色再次降临,整个京城仿佛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我站在窗前,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一声,两声,三声……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大人!”一名手下冲进院子,脸色苍白,“出事了!”
我猛地回头:“什么事?”
他喘着气道:“李尚书……李尚书今早被召入宫中,到现在还没出来。”
我心头一震。
李尚书是我目前最可靠的支持者之一。如果他出了事……
我立刻抓起披风,准备进宫探个究竟。但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奕劻。
他面色凝重,走进屋内便道:“你也收到消息了吧?”
我点头:“李尚书的事,你怎么看?”
他沉声道:“太后己经开始动手了。”
我盯着他:“那你呢?还会支持我吗?”
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道:“我现在别无选择。”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院子里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树枝哗哗作响,仿佛是在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