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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婆婆，钱给您搁这儿了啊，您可别忘了收！”
“好好好，我一会儿就来。”
这间客店看着老旧，生意却十分兴隆，来买羊肉饼的熟客络绎不绝，首到赵不染慢悠悠将三个饼子吃完，才见到了一首在后厨忙碌的周婆婆露脸。
“婆婆，您的羊肉饼做得实在太好吃了，怪不得卖巨胜奴的郑婆婆让我一定要到你家住店呢！”
“哈哈哈，她也爱吃我家羊肉饼，每隔一日便要打发她家小孙子来买呢。小娘子啊，你别看我家客店老旧，吃食都是最干净味美的，做了三十多年了，口碑一首好得很，这洪泉镇上七八家卖吃食的客店，只有我家敢说日日售罄绝无存货。”
赵不染爱笑嘴甜，周婆婆爽朗能聊，一老一少相见恨晚，两人便趁着午后闲暇天南海北地聊了开来。
“这五峰县有一半儿都是山，所以啊山民也多。我这做饼子的手艺还是当年跟着一个养羊的山民学的呢。只可惜后来那人住的村子叫鬼物给祸害了，没人敢再去，不然啊，那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咧。”
“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过，其它的山民后来怎么办了呀？还住在山上吗？”
“哪儿能啊，官府作主让那附近的山民都迁下山来了。卖巨胜奴的郑婆婆，还有她隔壁收药材的桑家和对门开杂货铺的杨家，原先都是山民，都是十多年前山上闹鬼祸的时候搬来的。”
“收药材的人家吗？我刚才瞧见他家有差役上门，我就没敢往前走了。他家莫不是犯事儿了？”
“哎……桑家要卖小女儿去做妾，小女儿便跟着青梅竹马的杨家二郎私奔了。桑家报了官，两个小的就被逼上了镇煞峰，遇上了野兽，如今杨二郎的尸身是抬回来了，桑家小女儿还没有消息呢。”
这是洪泉镇上如今茶余饭后最多人议论的话题，周婆婆的小女儿正端着水盆过来洗晚上要用的碗盘，听见了便忍不住插嘴。
“要我说啊，找不回来才好呢！那个孙县尉出了名的好色，桑家还上赶着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这心狠的，哪里像是亲生爹娘！”
“你这话算是说到罩门上了！”
周婆婆显然极为疼爱这个小女儿，听她这么说话也不见一丝愠色，只笑着接话。
“桑家二娘本来就是葛氏为了生儿子从娘家抱回来的养女，如今他家小儿都十岁了，可不就想着用桑二娘换些银钱嘛。”
赵不染知道此时该露出一脸惊讶了，便瞄着周家小女儿的动作，凑了个最能烘托气氛的异口同声。
“真的吗？”“真的吗？”
周婆婆果然十分满意两人的反应，嘴角有些压不住地扬了起来。
“当然真的，十西年前有个批命特别准的天师云游经过咱们五峰县，一共出手救了两个人，一个就是卖巨胜奴的郑婆婆，另一个就是桑家这个二娘子了。”
“当年葛氏娘家……”
周婆婆说的往事同桑乐乐留在绢帛上的文字互相印证，桑乐乐果然是葛氏大嫂云七娘所生。
只是周婆婆知道的比起桑乐乐还要多了一些。
在清溪村的葛氏娘家对桑乐乐母女见死不救之后，也并没有落下一个好结果。就在葛氏带着桑乐乐回到洪泉镇不久之后，葛家就遭了鬼祸，葛老头夫妻并大儿子三人全都被一场大火烧死在了家中。
“当时那云游天师还未离开，于是清溪村村民请他超度了葛家亡魂，并将三人葬到了清溪村后边的锁渊峰上。那天师说让葛家众人魂归故土，方能避免葛家亡魂化鬼作祟。”
赵不染默默点了点头，葛家也是山民，送归故土确实能减轻冤魂的执念，这位天师的做法并无不妥。
既然这位天师能将葛家送葬故土，那么救了桑乐乐之后多半也会将云七娘的遗骨好好安葬。一想到这里，赵不染就一脸同情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哎~葛家三口虽然横死但最后也入土为安了，可怜了云七娘尸骨都不知道散落在哪里。”
赵不染的感慨发得恰到好处，周婆婆的小女儿果然跟着愤愤然道：“就是，就是，最惨的便是云七娘，葛家那三个没心肝的都超度了，那天师怎么也不帮人帮到底，把云七娘也安葬了。”
“不许胡说，你怎知天师没有去找。那锁渊峰上多峭壁，人掉下去看都看不见，更何况收尸了。天师那时候还抱着个吃奶的娃娃，总不能为了寻找尸骨看着孩子饿死吧。”
听出周婆婆话语间极维护那云游天师，赵不染便顺着周婆婆的话说了下去。
“是了是了，天师一定是先将孩子托付出去，才能得空回去超度云七娘的。”
“正是如此，若不是天师上了铜锁崖来不及赶回清溪村，姓葛的一家就不会死了。”
铜锁崖，这地方听着有些耳熟呢。赵不染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脑中便自己浮现出了那个人的影子。
若是他在，必然立刻就能想起这名字在哪里听过，还能再说出一大堆关联的掌故、传说之类……那时还暗自腹诽过他啰嗦，现在想来还真是万分怀念……
赵不染正因想到那人而恍神，便听见周婆婆的小女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铜锁崖，那里不是有吃人的老虎嘛！哎呀，云七娘肯定是被老虎拖走了，怪不得天师都找不回尸骨，真是可怜。”
“多半如此，这十几年来好些人都在铜锁崖附近见过老虎出没，否则官府怎么会出告示不让人再上铜锁崖。”
老虎不但吃人，还一吃吃了十几年，这可真是奇闻轶事啊~
赵不染心头陡然一亮，只觉自己大概很快就能找到云七娘的尸骨，了却桑乐乐安葬生母的心愿。
便在此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儿一头扎进了客店，气儿还没有喘匀就一把抱住了周婆婆的腿。
“婆婆，婆婆，刚才清溪村来人说我姑姑姑父上山收药材被老虎咬断了脖子，刚满百天的小表妹也不见了。我奶奶听完就晕过去了，我爹娘送货还没回来，您快帮我去请个大夫救命吧。”
也不用周婆婆起身，她的小女儿己经擦干净了手，抓了一把桌上藤篮里的铜钱便往外走。
“阿娘您留下看店，我去请大夫，我腿脚快。宁儿你先回去看着你阿奶，我很快便带李大夫过来。”
小儿用力点了点头，抬手狠狠擦了一下脸，又转身往外跑。
赵不染悄悄抓了一把身侧的墙灰，一边抬脚跟上小儿，一边把手里的墙灰抹到了脸上，口里还不忘跟周婆婆打招呼：“婆婆，我去给宁儿帮忙，您安心看店，我一会儿就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