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冰冷的混凝土平台上,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赫谢尔刚为昏迷的安德莉亚更换完绷带,洛莉紧紧抱着因疲惫终于沉沉睡去的卡尔,帕特里夏和贝丝依偎在一起,目光空洞地望着下方被尸潮淹没的监狱。卡罗尔则如同石雕般守在望远镜旁,警惕地扫视着围墙外那片带来不安的树林边缘。
突然!
“砰!砰!砰!”
三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撞击声,猛地从塔楼底部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传来!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是他们!” 卡罗尔第一个反应过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她猛地扑到门边,透过狭窄的观察孔向外望去!
门外,是五个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身影!
林恩走在最前面,他浑身浴血,尘土满面,但步伐依旧沉稳有力!他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后方和塔楼入口。他身后,瑞克和格伦架着几乎虚脱的达里尔!达里尔肋部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他弓着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带出血沫,但右手依旧紧握着那把沾满黑血的猎刀。瑞克同样浑身浴血,警服破烂不堪,脸上布满污迹和擦伤,眼神疲惫到了极点,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火焰,他架着达里尔的手臂肌肉紧绷,显示出他虽虚弱但仍有力量。格伦吊着的手臂绷带松散,露出下面红肿发炎的伤口,脸上带着巨大的擦伤,但他和玛姬互相搀扶着,玛姬的撬棍也只剩半截,两人虽然狼狈不堪,但紧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力量和庆幸。
“开门!快!” 瑞克嘶哑的声音穿透门板。
卡罗尔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转动轮盘锁!“嘎吱——咔哒!” 门被猛地拉开!
五人几乎是滚了进来,浓烈的血腥味和行尸的恶臭瞬间充斥了小小的塔楼空间。沉重的金属门在卡罗尔和赶来的帕特里夏、贝丝合力下迅速关上、锁死!
“天啊!你们…” 洛莉捂住嘴,看着眼前如同血人般的五人,眼泪瞬间涌出。赫谢尔挣扎着站起,看着达里尔的伤势和林恩身上的血迹,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出来的?” 赫谢尔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后怕。
“引爆…清洁间…” 林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快速喘息着,声音虽带疲惫却清晰有力,“格伦…发现的…过期…强氧化剂…瑞克…短路…火花…”
瑞克瘫坐在地,虚弱地补充:“走廊…尸潮太密…点着了…气雾…连锁爆炸…清空了一小片…我们…从…侧窗…跳出来…绕到…塔楼后面…”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被爆炸冲击波撕裂的伤口和擦伤。
达里尔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指了指自己肋部:“代价…不小…但…活着…”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塔楼入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金属门看到下方尸海中的某个角落,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和挣扎。
格伦和玛姬互相支撑着坐下,格伦看着玛姬脸上被飞溅物划破的伤口,心疼地伸出手,玛姬则紧紧握住他的手,劫后余生的泪水无声滑落。他们做到了!在绝对的绝境中,用智慧和最后一丝力气,撕开了一条血路!
短暂的狂喜过后,是更加沉重的现实。塔楼的空间因为五人的加入而显得更加拥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水和消毒药水的混合气味。
赫谢尔强忍着腿伤和疲惫,立刻投入到救治工作中。他先检查了达里尔的肋部,伤口深可见骨,必须立刻彻底清创缝合,肺部伤势也需要静养。林恩身上主要是爆炸冲击造成的震荡、多处擦伤和少量撕裂伤(来自跳窗或爆炸碎片),在赫谢尔检查后确认没有重伤,只需清洗包扎。瑞克主要是脱力、多处擦伤和爆炸冲击造成的震荡,需要休息。格伦手臂的伤口再次崩裂感染,需要重新处理。玛姬和卡罗尔也各有轻伤。
在赫谢尔的指挥下,贝丝和帕特里夏充当助手,用塔楼储水罐里宝贵的水(赫谢尔严格限量)清洗伤口,递送工具(找到的锈蚀工具被简单消毒)。洛莉照顾着卡尔和依旧昏迷但情况稳定的安德莉亚。卡罗尔则负责警戒入口和用望远镜监视围墙内外。
清创缝合的过程痛苦而漫长。达里尔在赫谢尔缝合肋部时,身体因剧痛而不断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格伦也疼得脸色发白。林恩和瑞克则抓紧时间清洗包扎自己的伤口,补充水分,恢复体力。林恩的动作依旧干练,只是眉宇间带着疲惫。
当最紧急的伤口处理告一段落,塔楼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每一个人。但比疲惫更沉重的,是失去。
赫谢尔环顾着幸存下来的人,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宣读一份染血的名单:
“我们…失去了…戴尔…杰奎…艾登…吉米…”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众人心头。戴尔临终的宽恕与嘱托,杰奎用身体堵住缺口的决绝,艾登初入团队的牺牲,吉米救姐的悲壮…他们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
帕特里夏和贝丝低声啜泣起来,为死去的姐姐杰奎和弟弟吉米。洛莉抱紧了卡尔,泪水无声滑落,为戴尔这位如同父亲般的长者。卡罗尔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收紧,眼神深邃。林恩靠在墙上,闭着眼,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达里尔别过脸,看向黑暗的角落。瑞克在休息中眉头紧锁。格伦和玛姬紧紧靠在一起,互相汲取着支撑下去的力量。
塔楼庇护了他们,但代价是惨痛的。幸存者名单上,是伤痕累累的十人(加上安德莉亚):林恩(轻伤/疲惫)、达里尔(重伤)、赫谢尔(腿伤)、瑞克(虚弱/轻伤)、格伦(手臂伤)、玛姬(轻伤)、洛莉、卡尔、安德莉亚(昏迷)、卡罗尔、帕特里夏、贝丝(好转)。
物资更是匮乏到了极点。除了储水罐里未知存量的水,只有那十几发.38子弹、一个望远镜、几件锈蚀的工具和一堆空木箱。食物?药品?干净的衣物?一切都是零。
黎明的微光刺破厚重的云层,洒在塔楼冰冷的护墙上。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们或坐或躺,在短暂的、不安的睡眠中恢复着体力。赫谢尔靠着储水罐,伤腿用木箱垫高,闭目养神,但眉头紧锁。洛莉抱着卡尔,母子在睡梦中依偎。帕特里夏和贝丝蜷缩在角落。安德莉亚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
卡罗尔依旧坚守在望远镜旁,如同最忠诚的哨兵。瑞克不知何时己经醒来,他走到护墙边。林恩早己站在那里,眉头紧锁地观察着下方。他同样看到了那令人绝望的尸潮,但作为领袖,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着任何可能的逃生路径或异常。他的状态相对完好,只是战斗后的疲惫和灰尘让他显得有些狼狈。
然而,在林恩身旁的达里尔,却陷入了无声的风暴之中。他扶着冰冷的混凝土护墙,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塔楼的安全、水源的发现、暂时的喘息…这些本该带来一丝庆幸的东西,此刻在他心中激不起半点波澜。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下方警卫室的方向,那片被尸潮彻底淹没的区域。
莫尔!
他哥哥的脸庞,那最后绝望而空洞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看到了!他明明看到了莫尔还活着!他挣扎着想爬出来!而自己做了什么?他转过了头!他选择了别人!他亲手把唯一的哥哥丢在了那个地狱里!
“操…” 达里尔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呜咽。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护墙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肺部撕裂的疼痛此刻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愧疚、悔恨、被撕裂的亲情…如同无数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他仿佛又听到了莫尔那破碎的、充满怨毒的诅咒——“达里尔…你个…狗杂种…见死不救…的…废物…”
“呃…” 一阵剧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达里尔猛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无尽的苦涩和绝望。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掩盖那几乎将他吞噬的心痛。他放弃了莫尔。为了团队,为了通道里那些需要保护的人,他放弃了自己的亲哥哥。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里反复切割。
林恩敏锐地察觉到了达里尔的异常。他转过头,看到达里尔抵着墙壁颤抖的背影,瞬间明白了原因。他沉默地走到达里尔身边,没有安慰,只是用同样沉重的目光望向那片尸海。
“不是你的错,达里尔。” 林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现实,“那种情况…没有选择。救他…我们可能…全死在那里。”
达里尔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恩,里面充满了痛苦和愤怒:“没有选择?!那他妈是我哥!我唯一的亲人!”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咆哮。
“我知道。” 林恩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锐利而平静,“所以…活下来。带着这份…愧疚…活下来。然后…变得更强。强到…下次…不会再有…这种选择。” 他的话语冰冷,却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达里尔心中狂暴的火焰,留下更深的、冰冷的绝望和决心。
达里尔不再说话,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尸海,眼神变得如同他手中的猎刀般冰冷而锐利。那冰冷的深处,是翻腾的岩浆——对哥哥的愧疚,对尸潮的仇恨,以及对未来复仇的、模糊却无比强烈的渴望。他活下来了,但一部分灵魂永远留在了警卫室的地狱里,和莫尔一起。
塔楼的高度提供了无与伦比的视野,也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沉重。
下方,监狱的庭院和大部分建筑群,依旧被汹涌的尸潮覆盖。黑色的洪流在放风区、走廊、建筑入口处缓慢蠕动,发出永不停歇的低沉咆哮。他们曾经短暂停留的警卫室方向,更是尸山尸海,看不到一丝空隙。
然而,在这片被死亡统治的废墟中,也存在着希望的火种。
他们的目光越过尸潮,投向监狱内部那些相对独立、尚未被完全淹没的建筑群。坚固的行政楼主体结构完好,窗户大多紧闭。毗邻的工厂区(可能是监狱的车间或仓库)同样高墙耸立,大门厚重。更远处,还有几栋用途不明的附属建筑。
“堡垒…” 林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虽然疲惫,但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地扫过行政楼和工厂区。“资源…都在…里面…”
达里尔默不作声地擦拭着他那把心爱的猎刀,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刀身上的污血被一点点擦去,露出冰冷的寒光。他肋部的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痛,但他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尸潮的薄弱点和通往行政楼的路径。
瑞克站在林恩身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如同磐石。他望着那片被死亡笼罩、却又蕴藏着生存希望的建筑群,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清理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行政楼、工厂区,“一层一层。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把它夺回来。”
塔楼之上,晨风吹拂,带着硝烟、血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草木气息。林恩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牢牢钉死在行政楼上。瑞克的话语在寂静中回荡,点燃了幸存者眼中沉寂的火星。达里尔擦亮的猎刀折射出冰冷的光。格伦与玛姬十指紧扣,传递着无声的勇气。沉睡的卡尔在洛莉怀中翻了个身,浑然不知新的战争己然降临。
监狱夺还战的序幕,于这塔楼微光与尸潮低吼交织的黎明,轰然拉开。
第三卷:暗湖与高墙终。
第西卷预告:监狱:希望与阴影
伤痕累累的幸存者困守孤塔,脚下是尸潮的汪洋,远方是未知的窥视。夺回监狱的每一步都将踏着血与火。行政楼的阴影中藏着什么?工厂的轰鸣早己沉寂,但紧闭的大门后是否蛰伏着新的恐怖?而围墙之外,雨夜树林中引擎的余音未散,那支神秘队伍的首领,正把玩着一颗染血的弹壳,目光投向高耸的塔楼。莫尔·迪克森,在背叛与新主之间,将如何抉择?当“家园”成为必争之地,人性的堡垒与砖石的围墙,哪一个会先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