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处那深蓝色的硬痂,如同大地被强行缝合的狰狞伤口,凝固着绝望与临时庇护的矛盾。它散发着一种混合了灼烧矿石、焦糊有机物和某种奇异甜腥的复杂气味,浓烈得几乎能在舌尖尝到铁锈味。
这道由陈默以断臂为代价、林薇以共生真菌为材料仓促构筑的屏障,暂时封堵了来自外界的死亡威胁——黑狼帮那足以撕裂岩石的穿甲弹雨和狂暴的咆哮。然而,洞内弥漫的死寂,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每一次心跳的回响,每一次血液流过太阳穴的搏动,都在这绝对的安静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陈默背靠着冰冷、布满水珠的岩壁,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微微颤抖。他仅存的右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死死紧握着那把枪管己经滚烫的转轮手枪。枪身的冰冷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濒临绝境的困兽,死死锁定在入口那处被能量冲击波震出的、尚未完全被蓝痂覆盖的细小破洞上。
他的视线仿佛拥有了穿透力,能洞穿厚重如山的岩层,清晰地“看”到洞外:狰狞的装甲改装车引擎仍在低吼,如同饥饿巨兽的喘息;黑狼帮徒们正粗暴地搬运着更大口径的武器,脸上挂着残忍的狞笑;那个戴着金属面罩、绰号“屠夫”的帮派头目,正用手势比划着下一次攻击的角度,目标首指这道摇摇欲坠的屏障。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猛烈地撕扯着左肩断臂处的剧痛,那不仅是肉体的创伤,更是力量被无情剥夺的残酷提醒。冷汗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与渗出的血水混在一起,带来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林薇动了。恐惧,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本能,被一种更强大、更原始的驱动力彻底碾碎——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迫切感,一种在末日废墟上延续生命火种的疯狂执念。她的目光没有在陈默的惨状或入口的威胁上停留半秒,全部心神都聚焦在石片上那株仅存的藜麦幼苗上。
它如此脆弱,两片嫩绿的子叶在幽暗的光线下微微颤动,却承载着人类文明在废土上延续的全部希望。她小心翼翼地将它连同包裹着根系的、那捧珍贵得如同黄金的泥土捧起,动作轻柔得如同捧起整个世界的重量。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抓起靠在岩壁上的工兵铲和那个密封得严严实实、仅剩一小撮的幽蓝共生真菌样本试管。
没有丝毫犹豫,她弓下纤细但异常坚韧的身体,像一道无声的魅影,敏捷地钻进了岩壁上那道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通往更深层附属空间的狭窄裂缝。
时间不再是分秒,而是根系能否扎入土壤的瞬间。时间就是这株幼苗能否在敌人下一次毁灭性的钢铁洪流碾碎这最后庇护所之前,顽强地活下来的唯一筹码。生命的倒计时,在寂静中滴答作响,比任何炮火都更催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