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落在她的锁骨。
一滴,砸在她胸前撕裂的衣襟上,晕开刺目的暗红花朵。
他眼中那些的疯狂和暴怒,那些掌控一切的冷酷无情,如同被这滚烫的鲜血瞬间浇熄、冻结。
剩下的,只有一片巨大的、近乎空白的震骇,以及在那震骇之下,一丝极其突兀、极其陌生的脆弱……
那眼神深处,竟似有一抹受伤闪过?
像一头被自己信任的幼兽反戈撕咬后难以置信的雄狮。
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暴雨疯狂拍打玻璃的喧嚣,以及两人粗重交错的喘息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书页散落的油墨气、还有红木桌面的陈旧木质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而诡异的味道。
这诡异的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温婉身体里那根因为极度恐惧和爆发而绷紧到极限的弦,在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停顿里,如同被冰冷的血液浸透,骤然断裂!
“啊——”一声短促的、因过度惊恐而变调的尖叫从她喉咙里冲出。
趁着宫远臻还处在巨大冲击带来的短暂失神中,温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力量!她使出全身残存的力气,用肩膀和手肘狠狠撞向他压下来的沉重身躯,同时猛地屈膝顶开他!
宫远臻猝不及防,被这拼尽全力的一撞顶得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
温婉像一颗终于挣脱了引力的流星,猛地从冰冷的桌面上弹起!
她甚至顾不上被瓷片割裂、鲜血淋漓的右手,也顾不上衣不蔽体的狼狈,赤着双脚,踉踉跄跄地扑向房门口!
那扇敞开的、通往外界无边黑暗和狂暴暴雨的门,是她此刻眼中唯一的生路!
她撞开虚掩的门板,身影如同惊飞的雀鸟,瞬间消失在门外狭窄的走廊阴影里。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着滔天震怒与某种更复杂痛楚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温婉!!”
那声音撕裂了别墅的死寂,带着一种几乎要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无法穿透窗外愈发狂暴的风雨。
温婉充耳不闻,或者说,那声音只让她逃得更快、更决绝!
她跌跌撞撞,如同无头苍蝇般冲向别墅大门。
冰冷的汗水、滚烫的泪水、还有额角不知何时蹭破流下的血,混合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右手掌心的伤口在奔跑中被粗糙的门框剐蹭,剧痛钻心,却只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必须逃离!
终于冲破了那扇象征着束缚与噩梦的沉重大门!
狂暴的、冰冷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暴雨,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淹没!
密集的雨点砸在的肌肤上,冰冷刺骨,带来阵阵针扎般的疼痛。
狂风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体卷起、撕碎!湿透的衣料紧贴着肌肤,沉重得像铅块,拉扯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别墅前蜿蜒的车道被浑浊的雨水淹没,形成冰冷的水流。
温婉赤着的双脚一下踏进冰冷浑浊的积水里,尖锐的石砾硌着脚心,每跑一步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和不稳的趔趄。
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冲刷着她脸颊上混合着血泪的污迹,冲刷着右掌不断渗出的鲜血,也冲刷着她手臂和腿上在挣扎中留下的擦伤和淤青,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刺痛。
恐惧、屈辱、绝望、身体虚弱的极限……
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和剧烈的体力消耗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视野急剧地模糊、旋转、晃动,周围别墅巨大的轮廓和花园里被风雨摧残的树木都扭曲成了狰狞的舞动的黑影。
双腿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沉重得再也无法抬起一步。
冰冷的雨水灌进她的口鼻,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肺部灼烧般地疼痛。
她徒劳地伸手向前,试图抓住点什么支撑,却只抓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黑暗,如同巨大的、湿冷的幕布,从西面八方迅速合拢,吞噬了仅存的光线。
眼前最后残留的画面,是宫家别墅那扇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大门里,透出的惨白灯光,以及地面上映着灯光、被暴雨冲刷得不断扩散的、晕开的鲜红血迹——那混合了她和他血液的颜色。
下一秒,世界彻底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和冰冷的死寂。
轰隆!
一道惨白扭曲的闪电撕裂天际,短暂地照亮了宫家别墅空旷冰冷的车道。
就在温婉纤弱的身影彻底倒入浑浊积水的那一刹那,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流畅的豪华轿车,如同幽灵般穿透厚重的雨幕悄然驶近。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肮脏的巨大水花,在她倒下的身体边缘戛然而止。
沉重的车门几乎无声地打开,两个穿着同样漆黑、剪裁利落西装的男人迅速下车。
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即使在这狂暴的雨夜,也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精准和冷漠。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和挺括的西装肩头,但两人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