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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清静了起来，迟暮年忙着捉流寇，暂时不能登门提亲了，我倒是不急，就怕美苓轩可能要急的着火了。
巧儿传来消息，许秋月己经开始到了害口的时候，近来精神也差了许多，尤其从大姐姐婚宴以后。
想来那日迟暮年是说了什么狠话吧？前世两个人暗度陈仓也要在一起，怎么这一世就变了？那又会是谁成为迟暮年心爱的女子？
“小姐，主院来报，说今日晚膳要去大娘子院里用。”
如今院子里只有我和春枝，大娘子也曾问过我是否用人手，我以喜净为由，婉拒了。
自从大姐姐出嫁后，家里变得冷清起来，许秋月也没有力气闹腾，连着乔小娘都不怎么发病了，父亲整天扎在医馆里，我也安静的呆在自己的院子。
像这样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日子，好像己经好久都没有了。
今日的大娘子温柔了许多，就连对乔小娘都多了几分笑意。
“我记得秋月爱吃猪蹄，这是我早起就炖的，一会儿带回去给她吃吧。”
许秋月自是不敢来，万一露出破绽，这一屋子的女眷，怎么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就是有多少张嘴，也是分说不清的。
“多谢大娘子，她真是没口福，这几日感了风寒，要不是怕病气过给福郎和主母，定是要叫她来尝一尝主母的手艺。”
乔美姬惯会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也不知她自己知不知道她这虚伪的样子让人作恶。
今天这一大桌子菜，都是大娘子亲自下厨做的，也都是家里人爱吃的，每个人的口味都有。
大娘子今天的举动让人捉摸不透，平时话都很少同我们讲，更别说亲自下厨给我们做吃的了，我总是觉得，她做了什么决定，像是在……告别。
“今日高兴，这杯酒敬娘子！”
父亲喝了不少，看出他是真高兴，这种合家欢的生活正是他向往的。
“娘子手艺就是好，以后可要多多下厨才是！”
大娘子只笑不语，放下筷子，端坐身体，终于要说了。
“庞嬷嬷。”
大娘子叫了一声，庞嬷嬷手里捧着盒子，身后两个小厮还抬着一个箱子。
“这是府上这些年的账簿，一切花销，一一在册。”
箱子打开，有些账本己经发黄，就好像是带着一些往事的气息，扑鼻而来。
“娘子这是何意？”
正在开心的气氛中，大娘子突然抬出了多年的账簿，气氛被打断，父亲也酒醒了大半。
“自从如月出嫁，我这身体突然不好了起来，昨日去了清风观，求了个下下签，师父为我破了签，说是我离母家太久，我须回去住一段时日，明日我就启程回临安了。”
原来那日大娘子说的忍不了太久是这个意思，看来她早就有了打算。
这再明显不过了，什么下下签，只不过是个由头，分明就是大姐姐出嫁了，大娘子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我想，她是要为自己再活一次了吧？
父亲一时说不出话，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乔小娘嘴角的笑马上就压不住了，大娘子一走，这院子里，她就是唯一的女主人，虽然她只是一个妾。
父亲一共娶了三房，阿娘早就离他而去，大娘子也即将离开，身边留下的以为是真心人，却不知早就与人苟且。
还真是可怜，又可悲。
“当初为了嫁给官人，确是与父母离了心，这些年幸好弟弟与我书信往来，父母年岁己大，对我也甚是想念，我想，官人不会阻我回家尽孝吧？”
大娘子端起一杯酒，递到父亲面前，想来，这杯酒父亲喝的百感交集吧？
大娘子给足了父亲颜面，并没有大吵大闹，撕破脸皮，这些年的委屈也全数自己咽下，夫妻一场，仅有的一点情分，怕是用到最后这里了吧？
“主母说的哪里话，福郎最是体贴通透，怎会阻拦主母？”
又装作通情达理的样子，看着她附在父亲手上的爪子我就恶心。
大娘子看都没看她一眼，父亲依旧没说话，只是闷声使劲仰头喝下了一杯又一杯。
其实这个结局也不算坏，至少大娘子是给他留了些体面的，若真是闹着和离，我想父亲也是没有法子的。
“带来的嫁妆，大半给明月带了去。”
当年父母虽不愿，可还是为大娘子备了厚厚的嫁妆，可见她的父母爱她有多深。
这天下不爱子女的父母很少见，就连乔美姬都时时刻刻在为自己的孩子打算，而我的父亲，好似只是做一些表面的功劳，所以他的孩子对他大多都不亲近。
哪怕是许秋月，也只是故意讨好而己。
“还有一些我装好了箱，留给东月做嫁妆。”
大娘子又喝了一杯茶，她上次就同我讲过，说会给我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等了半天，大娘子也没再说什么，乔小娘脸色越来越差。
同样是庶女，没有许秋月的份，确实让人挂不住脸。
乔小娘看着一首喝闷酒的父亲，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
其实她应该清楚的，这些年有多少次她想将手伸进大娘子的院子，若不是主母果敢坚毅，这个家怕是做主母的就是一个歌姬了。
这顿饭不欢而散，饭后大娘子将我留了下来。
“箱子里就是些首饰物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大娘子退了下人，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个能装下我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些钗环绸缎，估摸着也是很值一些银两的，大娘子原来这么富有？
“日后你自己在这府里，要多加小心，这个放好。”
大娘子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
“这是寄契，时机合适的时候去宝华轩取，咱们也算母女一场，这也是我最后留给你的了。”
一百贯，大娘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多谢母亲。”
我懂她的意思，对她来说大姐姐是独苗，嫁的好是一码事，过的好就是另一码事了。
若以后发生了不如意的事，至少娘家还有个依靠。
除了大娘子，放眼看去，这个家，也确实只有和大姐姐真心实意。
“你是好孩子，通透也伶俐，旁的也不多说了。”
突然觉得她很洒脱，明天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情分也就到此结束了。
有些人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或好或坏，终将会过去。
大娘子定是爱过父亲的，不然怎会有大姐姐，她也恨过他，这些年两人全然没有半点夫妻的样子，如今，怕是全都释怀了。
为了大姐姐，大娘子隐忍了这些年，到了最后还是没有计较太多，放别人一遭，何尝不是放自己一条生路。
若我不知道迟暮年娶我为何，我会放过他吗？
一时间竟有些感怀，是不是也应该像大娘子一样，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
我的内心深处依然恐惧着，怕自己再次重蹈覆辙，怕身边的人再一次消失。
我不知道答案，前世的种种依旧历历在目，他和许秋月丑恶的嘴角就好像压在我的头顶，但是，更多的还有自己受过的那些屈辱。
现在，他有让我活不下去的理由，那我必须得挣扎一番，将前世他教我的那些伎俩，再用回他的身上。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我们两个又会怎么开始？以什么为代价而结束？
翌日清晨，大娘子轻车上路，父亲没有相送，我想他是难过的，发妻毕竟与妾不同，这些年两人虽有嫌隙，可大娘子将家中上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样贤惠的娘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不知父亲是否会觉得自己有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