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晚晴(李沐)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之后是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腔!他看出来了?他怎么可能看出来?!她自认将刻骨的恨意和杀机都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用最完美的伪装覆盖!是哪里露了破绽?是他那双鹰隼般锐利、洞悉人心的眼睛?还是昨夜濒死时她眼中无法完全掩饰的怨毒?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她,几乎让她窒息。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浓烈地逼近。她甚至能感觉到飒爷俯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悬停在她脆弱的颈动脉上,只需轻轻一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带来的僵硬。在血液冻结的刹那之后,李沐几乎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被逼到悬崖边的爆发力,猛地抬起了泪痕斑驳的脸。她的眼神不再是刚才刻意伪装的卑微痴迷,而是瞬间切换成了极致的惊恐、茫然和一种被冤枉的、带着血丝的委屈。
“杀…杀您?”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震惊而拔高、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飒爷…您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怎么敢?!” 泪水更加汹涌地涌出,混合着真实的生理性恐惧,显得无比真实。
她像是被这句可怕的指控彻底击垮了,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裹在身上的毯子都在簌簌作响。她拼命摇头,散乱的发丝黏在湿漉漉的脸颊上,狼狈又绝望:
“是您…是您想杀了我吧…?” 她呜咽着,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控诉,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触碰颈间的纱布,却又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僵在半空,那只手也抖得不成样子。
“我说那些混账话…是因为我蠢…我疯了…我嫉妒…可我从没想过伤害您!我怎么敢?!” 她几乎是嘶喊出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我只是…只是不想只做一颗痣的影子…我只是想…想让您也看看我这个人…哪怕只有一眼…”
她的话逻辑混乱,情绪激烈,充满了恐惧、委屈和对昨夜濒死体验的后怕,将“想杀他”的指控彻底反转成了“差点被他杀死”的恐惧。她赌的就是他昨夜暴怒下的杀意是真实的,而她此刻的恐惧和指控,同样真实得无懈可击。
飒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冰封的审视并未散去。她的反应太激烈,太真实,恐惧和后怕不似作伪。那颈间的纱布和青紫的指痕,确实是昨夜他失控的铁证。她口中的“嫉妒”和“不想只做影子”的说辞,似乎又能勉强解释那场失控的爆发。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矛盾重重,难以捉摸。是谎言?还是被戳中心事后极致的恐惧和掩饰?亦或是…几分真几分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一声极其轻微、谨慎的敲门声响起。声音很轻,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房间里凝固到极点的气氛。
飒爷的目光依旧锁在李沐身上,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对这打断极为不悦。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刀疤那张冷硬、带着疤痕的脸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室内的情况——沙发上那个裹着毯子、抖如筛糠、泪流满面的女人,以及站在她面前、散发着无形寒意的飒爷——眼神一凛,立刻垂下了目光,不敢多看。
他快步走到飒爷身侧,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说了几句。声音压得极低,内容模糊不清,但李沐捕捉到了几个零碎的词:“北边…货柜…急…对方等不及了…”
飒爷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冰冷锐利,仿佛凝成了实质的寒冰。他身上的戾气和烦躁感陡然提升,连房间里的空气都似乎更沉重了几分。他侧头,冷冷地瞥了刀疤一眼。
刀疤立刻噤声,腰弯得更低,姿态恭敬而紧张。
飒爷的目光再次落回李沐身上,那审视的、带着冰棱的目光在她惨白惊惶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在判断。最终,那浓重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和探究,被一种更深的、事务缠身的冰冷烦躁所取代。
他薄唇紧抿,下颚线绷得死紧,显然刀疤带来的消息极其重要且紧急,不容耽搁。
“呵。” 又是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冷哼,带着一丝嘲弄,也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耐烦。
他没有再追问“杀意”的问题,也没有对李沐那番激烈的辩解做出任何评判。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试探从未发生,也仿佛沙发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再浪费更多时间。
“老白说你需要静养。”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却不再落在李沐脸上,而是扫过她裹着毯子的身体,最终停留在她手臂的方向——那里,藏着那颗朱砂痣。“回去。” 他吐出两个字,简洁,冰冷。
李沐还没完全从巨大的恐惧和刚才的爆发中缓过神来,一时有些怔忡。
飒爷却己不再看她,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寒意和戾气。刀疤立刻紧随其后,像一道无声的影子。
走到门口,飒爷的脚步顿了一下,并未回头,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如同最后的警告:
“安分点。养好它。”
这个“它”,指的无疑是她手臂上那颗痣。
门被无声地关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身影。房间内,只剩下浓重的酒气、冰冷的死寂,以及在沙发上、心脏仍在狂跳、浑身被冷汗浸透的李沐。
她成功了?暂时…安全了?
那最后一句“安分点。养好它。”像冰锥一样刺进她的心里。在他眼中,她依旧只是一件需要“保养”的物品,一个承载那颗痣的容器。
巨大的屈辱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一种在烈火中淬炼出的、更加冰冷坚硬的决心。
她必须活着,必须拿到证据!
接下来的整整一周,李沐被彻底“静养”了起来。
她被送回那间装饰奢华却毫无生气的“金丝雀”房间。门口二十西小时有保镖看守,窗户无法打开,通讯设备被严格管控。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套间,连去阳台透口气都需要请示,且必须有人远远跟着。
每日只有老白会准时出现,带着他的医疗箱,沉默而专业地为她检查身体、换药。老白的态度比之前更加谨慎,几乎不与她有任何眼神交流,更不会多说一个字。检查完,留下药和必要的饮食,便立刻离开。
李沐颈间的纱布拆掉了,留下了一圈狰狞的淤紫和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手臂和手腕的抓痕淡了许多,但朱砂痣周围的皮肤依旧被小心地护理着。肋骨的疼痛在缓慢减轻,但每一次呼吸或动作稍大,还是会牵扯出清晰的痛感。
身体在缓慢恢复,但精神却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她强迫自己吃东西,强迫自己休息,强迫自己像一个真正需要静养的人。然而,她的脑子从未停止运转。
她在脑海中反复复盘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飒爷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他那句“喜欢到想杀了我”的试探,让她如芒在背,时刻提醒她这个男人有多危险、多敏锐。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滴水不漏。
同时,她也利用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静养”时间,在有限的范围内,更加细致地观察这个囚笼般的环境。房间的布局、安保的规律、可能存在的死角……任何一丝可能在未来帮助她逃脱或传递信息的机会,都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她一遍遍地在心底演练着再次面对飒爷时的说辞、神态、反应。她必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因“痴恋”而失控、如今被彻底驯服、只求安分守己保住小命的可怜虫。她的“爱意”需要表现得卑微、愚蠢,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讨好,却又不能完全失去那一点点让他觉得“有趣”的、属于“朱砂痣”影子的烈性——这是她唯一的、扭曲的护身符。
这一周,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窗外日升月落,都与她无关。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与屈辱为伴,与仇恨共生,在沉默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或许是更危险的——与魔鬼的会面。
她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当飒爷处理完“北边货柜”的事情,当他对那颗痣的“完好”状态确认无疑后,他一定会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