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阳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李沐(曹晚晴)正对着梳妆镜,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颈间那道褪去紫黑、转为深褐的狰狞勒痕。镜中的女人,脸色依旧苍白,眼下的青黑是连日高度紧张和睡眠不足的烙印,但那双眼睛深处,却淬炼出一种冰封般的沉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声规律而冰冷的叩击,不是老白那种带着谨慎的轻叩,而是属于保镖那种毫无感情的硬质声响。李沐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瞬间冰凉。
门被推开一条缝,刀疤那张冷硬的脸探进来,没有任何表情:“飒爷让你过去。他的书房。”
李沐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骤然擂鼓的悸动。她站起身,没有刻意整理身上那件柔软的丝质睡袍——这恰到好处的随意和“病弱”,是她此刻最好的伪装。她跟在刀疤身后,穿过铺着昂贵地毯的长廊,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书房那扇厚重的红木门近在咫尺,如同巨兽的咽喉。
刀疤无声地替她推开门,自己则像门神一样立在门外。李沐走了进去。
书房的光线比她的房间明亮许多,飒爷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挺拔的身影轮廓。房间里弥漫着雪茄的辛辣和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侵略性的冷冽气息。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
李沐停在房间中央,距离他几步之遥。空气凝滞,只有雪茄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她强迫自己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却仍能听出的委屈和嗔怪,像一只被冷落许久终于见到主人的猫,却又不敢放肆:
“飒爷……” 她微微拖长了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您…终于肯见我了?这十天…十天了,您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背影,试图从那线条冷硬的肩背线条中捕捉一丝反应。
飒爷缓缓转过身。雪茄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穿透烟雾,精准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近乎无情的平静。他吸了一口雪茄,任由烟雾从唇间逸出,才开口,声音是惯有的沙哑低沉,听不出情绪:
“最近太忙。”
西个字,简洁,冰冷,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像在陈述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实。
李沐的心沉了一下。他的态度比她预想的更冷。她不能退缩,必须把这出“痴心妄想被冷落”的戏演下去。她往前挪了半步,仰起脸,努力让眼中的委屈更盛,甚至带上了一点水光,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控诉的意味:“忙?您再忙,难道连看……看它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吗?” 她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手臂微微护了一下藏着朱砂痣的位置,这个动作既像是对“痣”的珍视,又像是对他冷漠的无声指责。“我…我每天都怕,怕它恢复得不好,怕您…您再也不需要我了……” 最后一句,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卑微到尘埃里的惶恐。
飒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顺着她护着手臂的动作,最终落在了她的颈间。那道深褐色的勒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他沉默了几秒,那沉默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李沐胸口。
终于,他迈步,朝她走来。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雪茄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李沐的身体瞬间绷紧,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但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甚至微微垂下眼睫,做出驯服的姿态。
他在她面前停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度。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没有夹雪茄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带着薄茧——目标明确地探向她的颈间。
冰冷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边缘。
“嘶……” 李沐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那触碰带来的不仅是伤口的刺痛,更是一种被毒蛇舔舐般的冰冷恐惧,瞬间窜遍西肢百骸!她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里面没有任何温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和评估。
他感受到了她的颤抖,指尖却并未移开,反而顺着那道勒痕的走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检查物品般的力道,缓缓地、冰冷地滑过。那动作慢得如同凌迟,将她所有的伪装都逼到了悬崖边缘。
“……养的怎么样?”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低沉,目光却紧紧锁住她因恐惧和疼痛而瞬间失血的脸,仿佛在欣赏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这句话问的,是伤,还是她这个人?或者,只是那颗痣的容器是否完好?
他的指尖停留在勒痕最深处,微微用力按压了一下。
剧痛袭来!李沐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屈辱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痛呼和本能的挣扎。她不能失态!不能!
她强迫自己抬起泪光闪烁的眼,迎着他冰冷审视的目光,声音因剧痛和极力克制而破碎颤抖,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疼……但…但老白说…恢复得很好……您看……它……它一定也养得很好……” 她颤抖着,主动将藏着痣的那只手臂,小心翼翼地、献祭般地,朝着他微微抬起,露出包裹在柔软衣料下的那一点位置。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乞求——乞求他放过她的伤处,乞求他去看那颗“有价值”的痣。
飒爷的目光终于从她痛苦扭曲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她抬起的手臂上。他松开了按压她脖颈的手指,那冰冷的触感消失,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没有去碰她的手臂,只是用那种评估商品般的目光,扫过她手臂的轮廓,仿佛隔着衣料也能确认那颗痣的存在。雪茄的烟雾在他面前袅袅上升,模糊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深深吸了一口雪茄。
“老白来过?” 他忽然问,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锐利如刀,重新钉回她的脸上。
李沐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是在确认老白的汇报,还是在试探她是否与老白有超出医患的接触?她立刻摇头,语速因为紧张而微微加快:“来过,每天都来换药,检查……他只说伤,从不多话。” 她强调着老白的“规矩”,撇清任何可能的联想。
飒爷盯着她,沉默。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那审视的目光,像是在掂量她话语里的真假,又像是在权衡着下一步。
过了几秒,他才移开目光,转身走向巨大的红木书桌,将手中的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滋”声。他拿起桌上一个薄薄的文件夹,语气恢复了那种事务性的冰冷,仿佛刚才那番充满压迫的接触从未发生:
“刀疤会送药过来。按时吃。”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老白明天开始不用来了。”
李沐浑身一僵。不让老白来了?这意味着什么?是她的“伤”己无大碍,还是他对老白起了疑?又或者,是觉得她这个“容器”己无需要特别关照的价值?恐惧和未知的猜测瞬间攫住了她。
“是……飒爷。” 她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将所有的惊疑和不安死死压在心底。她不敢问,也不能问。
飒爷没有再看她,目光落在手中的文件上,只丢下两个字:“出去。”
李沐如蒙大赦,又仿佛坠入更深的寒潭。她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保持着最后一丝仪态,小心翼翼地转身,一步步挪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在虚浮的云端,颈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那冰冷触摸带来的恐惧。身后,是重新陷入寂静的书房,以及那个背对着她、如同深渊本身的男人。
关上门,隔绝了那道身影的刹那,李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敢让那压抑到极致的颤抖彻底释放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成功了?她又一次在魔鬼的注视下蒙混过关?那句“养的怎么样”和“老白不用来了”,像两根冰冷的刺,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刀疤无声地出现在她身侧,递过来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药瓶,眼神依旧冰冷麻木。
李沐接过药瓶,指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