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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的银杏叶落在我发间时，向文博正捏着卫生评分表站在教室后门。他的校服领口别着银色学生会徽章，指尖在"初二（1）班"的评分栏上轻轻叩击，身后跟着的三个纪检部成员像等待指令的卫兵。
"走廊第三块地砖有瓜子壳。"他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薄荷糖，我低头看见自己白色板鞋边确实躺着半片瓜子皮——是早读课陈浩偷吃零食时落下的。
值日组的姑娘们齐刷刷看向我这个新晋班长。我攥紧沾着粉笔灰的袖口，听见后排传来压抑的笑声："文博哥这是第几次逮茗姐了？"
"请立刻清理。"他忽然将评分表卷成纸筒抵在我面前的窗框上，松木香混着油墨味道扑面而来。我仰头撞见他耳尖可疑的绯红，这才发现他今天换了淡蓝色衬衫，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腕表——和去年平安夜塞进我课桌的礼物盒是同款。
夕阳从西窗斜切进来，我蹲身捡垃圾时，看见他黑色球鞋在视野里不安地挪动。当我的指尖碰到那片瓜子壳，他忽然也蹲下来，修长手指捏着纸巾包住我触碰过的地方。"你手腕沾到灰了。"他低声说，呼吸掠过我发顶的银杏叶。
那之后每周西下午，向文博的突击检查成了初二（1）班的保留节目。有时说窗台有浮灰，有时怪走廊瓷砖反光不够，最离谱的是某个雨天，他指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说影响采光系数。每当他板着脸宣布扣分时，我都能看见他喉结在衬衫领口上下滚动，像吞下千万句未说出口的暗语。
"嫂子好！"这天我刚拎着水桶走出洗手间，两个纪检部学弟嬉笑着跑过。水桶哐当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向文博的裤脚。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转角，手里还攥着被我退回去的平安夜礼物——那条缀着柠檬挂坠的手链。
"他们乱喊的。"他急急开口，耳尖红得像要滴血，"下周换我值班，不用再检查卫生了。"我弯腰拧干湿透的校服下摆，听见他忽然提高声音："但你要是再和七班那个体委说话，我就..."
"就怎样？"我首起身，水珠顺着马尾辫滴在锁骨上。他盯着那滴水痕看了三秒，突然转身落荒而逃，留下半句破碎的尾音："就天天来擦你们班窗户。"
流言像三月柳絮席卷整个校园时，我正在教师办公室数瓷砖。西班班主任李老师沏茶的手顿了顿，氤氲水汽后露出我五年级班主任王老师的笑脸："当年总帮小茗传纸条的小胖子，现在都长成帅小伙了？"
"上周他翻墙去市图书馆借《飞鸟集》，说是要研究泰戈尔怎么描写女孩子的眼睛。"李老师将茶盏推到我面前，"教导主任要记过，他梗着脖子说'除非您把我学生会职务撤了'。
我捧着滚烫的瓷杯，看着两位老师交换心照不宣的眼神。"年轻真好呀。"王老师忽然伸手替我理了理衣领，"去年教师节他送我的润喉糖，包装盒上画的可都是小柠檬。"
走廊穿堂风卷着樱花吹进来时，我的指尖还在发颤。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身后忽然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向文博抱着一摞作业本斜倚在栏杆上，袖口沾着墨迹，像是刚从印刷室逃出来的慌张。
"老师是不是骂你了？"他声音发紧，作业本最上方那本露出半截浅蓝信笺——是我上周落在图书馆的读书笔记。
我望着他身后漫天霞光，突然想起去年平安夜他在我课桌里塞的卡片。那时他笨拙地抄了半首聂鲁达的诗，在"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后面补了句歪歪扭扭的注解：你收作业时的样子比群星还亮。
此刻他的睫毛在霞光里镀着金边，喉结又开始了熟悉的颤动。我伸手去抽那本作业，指尖擦过他发烫的手背。远处忽然传来纪检部学弟的起哄声，他触电般缩回手，信笺飘落时我看见背面新添的字迹：
"周五放学后，能让我把去年没说完的话..."
脚步声从楼梯口逼近的瞬间，向文博突然转身挡住我的视线。他后背抵着窗框，将我笼在带着柠檬香气的阴影里，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捡，这次换我来。"
飘落的信笺被他踩在脚下，我却看见他藏在背后的手，正悄悄把那个柠檬挂坠塞进我校服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