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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雨丝总是缠缠绵绵，「知夏花坊」的木门被敲出细碎的声响。林小满踮脚挂上防水油布，转身时正撞见白砚倚在阁楼楼梯口，银发被穿堂风掀起，冰蓝色眼眸盯着她沾着雨水的裙摆。
“又在偷看。”她故意板起脸，从竹篮里抽出支带露的白百合，“过来帮忙整理花材。”白砚耳尖泛红，嘟囔着“凡人真麻烦”，却还是慢吞吞走下楼梯，断翼小心翼翼避开盛放的花束，生怕抖落的银色粉尘灼伤娇嫩花瓣。
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铃兰的清甜，小满将捆扎好的花束浸入清水，忽然狡黠一笑：“听说天界的天使能让植物瞬间绽放，是真的吗？”白砚擦拭陶罐的动作顿住，想起那些曾在云端随手催生的花海，如今却连完整羽翼都无法维持，喉间泛起苦涩：“不过是些无用的法术。”
话音未落，小满己抓起他的手按在枯萎的绣球花枝上。冰凉指尖触到花瓣的瞬间，白砚浑身紧绷，断翼不受控地剧烈震颤，银色粉尘簌簌落在褪色的花瓣间。奇迹般地，干瘪的花苞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淡紫色的花瓣层层绽开，在水雾中透出微光。
“你看！”小满兴奋地转头，发梢扫过他的侧脸。白砚慌忙抽回手，却撞翻了一旁的花露瓶，玫瑰香气混着星尘在雨幕里弥漫。他别过脸不去看她发亮的眼睛，心里却涌起莫名的悸动——原来自己残破的力量，也能为这小小的花坊带来片刻惊艳。
午后雨势渐歇，花坊迎来几位订购婚礼用花的客人。白砚躲回阁楼，透过木板缝隙看着小满在花架间穿梭。她将香槟色玫瑰与满天星搭配成捧花，指尖灵巧地缠绕着丝带，说起花语时声音清脆：“玫瑰代表炽烈的爱，满天星是默默守护，就像... ”她忽然抬头望向阁楼方向，眼波流转间藏着笑意。
白砚猛地后退，撞得旧木箱发出声响。楼下传来客人的疑惑：“上面是...？”“是鹦鹉！”小满举起刚编好的花环挡住视线，“总爱学我说话，特别调皮！”白砚听着她睁眼说瞎话的语气，又好气又好笑，断翼却不受控地轻轻摇晃。
夜幕降临时，小满抱着个木盒上楼。白砚正对着月光修补断翼的羽毛，银色粉尘落在木盒表面，竟勾勒出微光闪烁的符文。“送给你的。”小满打开盒子，露出整整齐齐码放的桂花糕，最上面还插着支用糖霜雕成的小翅膀。
白砚的呼吸停滞在喉间。他从未收过凡人的礼物，更别提这般精巧又藏着心意的物件。“尝尝看？”小满托起一块糕点，“这次加了蜂蜜和杏仁碎。”她的指尖不小心沾上糖霜，白砚鬼使神差地低头舔去，动作快得让两人同时僵住。
空气骤然升温，白砚慌乱后退，撞翻了装着花瓣的陶罐。粉白的玫瑰花瓣如雪纷扬，落在他的银发与肩头，小满的发间也沾了几片。她突然凑近，发丝扫过他发烫的耳尖：“白砚，你知道玫瑰还有个花语吗？”
阁楼的油灯突然明灭不定，白砚看着她被烛光映得朦胧的眉眼，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断翼下意识地张开，将两人笼罩在银色光晕里。“是什么？”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是...”小满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雷声打断。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花坊的油灯“噗”地熄灭。黑暗中，白砚感觉到小满冰凉的手抓住他的衣袖，紧接着是带着茉莉香的体温贴上来。
“别怕。”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柔得连自己都陌生。断翼亮起微弱的银光，照亮小满仰起的脸。她头发上还沾着花瓣，眼睛亮晶晶的：“原来天使的翅膀，比星星还好看。”
雨越下越大，白砚用断翼为她挡住飞溅的雨水，指尖无意识着她发间的花瓣。他想起白天催生的绣球花，想起她编造的鹦鹉谎言，还有那盒带着温度的桂花糕。天界森严的戒律在雨声中渐渐模糊，此刻他只想让这方被花瓣与甜香填满的天地，永远凝固在这个夜晚。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小满从他怀中起身，发间的茉莉沾了露水，香气愈发清甜。“该去关窗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转身时，白砚看见她耳后淡淡的红晕。
阁楼恢复寂静后，白砚盯着手中咬了一口的桂花糕。糖霜雕成的小翅膀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轻轻触碰，碎屑落在掌心，像极了自己散落的星尘。楼下传来小满哼歌的声音，混着残留的玫瑰香气，悄然漫进他长久封闭的心底。
窗外，雨停后的夜空缀满繁星。白砚望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星辰，断翼不自觉地舒展。或许在这个凡人的花坊里，他丢失的不仅是秘密，还有那颗曾以为永远不会悸动的心。而那些藏在花瓣与甜香里的心事，正如同雨后的藤蔓，在潮湿的夜色中，悄然生长。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小满在朦胧中嗅到一丝焦糊味。她猛地从竹榻上坐起，看见白砚手忙脚乱地在灶台前打转，银发被油烟熏得凌乱，冰蓝色眼眸里满是慌张。灶台上的铁锅正冒着黑烟，几块不成形的糕点瘫在案板上。
“你在做什么？”她强忍着笑意走近。白砚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开，手背在身后，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谁、谁要学做桂花糕了！不过是看你每日忙碌，本天使...本想...指点一二！”
案板上的“糕点”裂着狰狞的纹路，裹着焦黑外壳，却撒着星星点点的糖霜。林小满拿起一块，发现糖霜下隐约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像极了白砚咒印的模样。她突然想起昨夜他盯着自己做糕点时专注的眼神，喉咙发紧：“其实...味道应该不错。”
白砚别过脸不说话，断翼却紧张地扑棱，扫落的银色粉尘落在糕点上，竟让焦黑的表面泛起细碎银光。当小满咬下第一口时，他不自觉屏住呼吸，首到看见她眼睛弯成月牙：“外酥里糯，还有股特别的香气！”
这话倒不全是安慰。焦糊的外壳下，藏着意外绵密的内馅，蜂蜜与桂花的甜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星尘气息。白砚盯着她沾着糖霜的嘴角，喉结滚动，突然伸手想要擦拭，却在触及肌肤前猛地收回。
花坊的铜铃适时响起，打断了这凝滞的空气。白砚慌乱躲进阁楼，撞得木梯吱呀作响。楼下传来孩童清脆的声音：“姐姐，我们想要会发光的花！”林小满望着楼梯方向笑了笑，从花架上取下几支夜来香，指尖悄悄沾了沾白砚遗落的银色粉尘。
当夜来香在黑暗中绽放出幽蓝荧光时，孩子们的惊呼声让阁楼的木板微微颤动。白砚隔着缝隙偷看，看见小满蹲下身耐心讲解，发间茉莉随着动作轻晃。她忽然转头望向阁楼，目光仿佛穿透木板，首首撞进他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