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的夜漫长如渊,霉味像无形的网,将景怡紧紧缠绕。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铁窗外的月光如霜,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青雀送来的半截丝线被她反复,指腹早己被金线勒出深红的痕,那细密的纹路仿佛刻进了皮肉里,每一次触碰都带着细微的刺痛。她盯着墙缝里缓慢爬行的潮虫,那小小的生物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艰难挪动,像极了此刻身处困境的自己。突然,她想起苏府后厨烧火的刘嬷嬷 —— 那老妪总爱吹嘘自己曾在宫中绣房当差二十年,或许,她是解开这困局的关键。
“放我出去!我要见苏府的人!” 景怡猛然起身,撞得木枷哗啦作响,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带着一丝绝望后的决绝。狱卒踹开牢门时,她己经用发簪在墙上刻下第三十七道痕,每一道都代表着一天的煎熬。当青雀带着刘嬷嬷出现在狱门前,老妪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像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这绣品上的金线纹路... 和当年绣房的独门缠法一模一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个充满丝线与绣针的年代。
原来,贤贵妃的陪嫁绣娘巧云本是刘嬷嬷的徒弟。景怡摸出袖中藏着的锦盒残片,火漆印上若隐若现的并蒂莲纹样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迹。“嬷嬷可还记得,巧云惯用左手?” 景怡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刘嬷嬷的心上。老妪的喉结上下滚动,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二十年前绣房里那个总用左手偷藏丝线的小丫头形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与此同时,昭阳殿内气氛凝重如铅。萧衍把玩着龙纹扳指,玉扳指在他指间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刑部尚书的奏报在大殿中回荡:“经查,绣品入宫后曾经过贤贵妃宫中的尚服局。”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沈清如轻抚凤袍上的金线牡丹,那细腻的纹路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光。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陛下,臣妾前日见贵妃娘娘的女官佩戴的红珊瑚坠子,与苏府嫡女的配饰...”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殿外传来珠帘晃动的声响,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寂静。
贤贵妃苏氏踏着金线绣鞋闯入,鬓边的东珠随着急促的呼吸轻颤,像受惊的鸟儿。“陛下明鉴!”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却又强装镇定,“这分明是苏景怡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她甩出一封密信,信纸边缘染着褐色污渍,仿佛沾染了岁月的尘埃。“这是在掖庭墙外捡到的,上面写着她与太子影卫密谋...” 话未说完,景怡被狱卒押解着踏入殿内,她的出现让贤贵妃的话语戛然而止。
“臣妾有证物呈上。” 景怡挣脱枷锁,展开染血的素绢 —— 那是她在狱中用指甲刮下绣线纤维,与刘嬷嬷带来的金线样本仔细比对后绘制的图谱。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那是无数次刮擦留下的痕迹。“陛下请看,” 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黑豹绣线的捻法呈逆时针,而臣妾绣品所用的云锦司金线...” 她举起放大镜,在烛光下转动丝线,“皆是顺时针缠绕。” 放大镜下,丝线的纹路清晰可见,两种不同的捻法如同两条平行线,泾渭分明。
萧衍的目光突然锐利如鹰,像一把利剑刺向贤贵妃。当刘嬷嬷被带上殿时,老妪扑通跪地,声音带着颤抖:“巧云那丫头... 确实是左撇子!当年她偷学绣房秘技,还被掌事嬷嬷打过板子!” 这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贤贵妃的心上。她踉跄后退半步,撞倒了一旁的鎏金香炉,香料撒在她月白裙裾上,像极了未干的血迹,也仿佛是她阴谋败露的象征。
“来人,彻查贤贵妃宫中所有绣品!” 萧衍的龙靴重重踏在金砖上,震得梁间的蟠龙纹帐微微晃动,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景怡望着苏氏被拖出殿外时怨毒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与怨恨,像一条毒蛇,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她突然想起绣盒夹层里那半张火焰图腾 —— 此刻它正藏在她贴身的锦囊里,随着心跳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一般。
三日后,当景怡捧着重新绣制的《并蒂莲开图》踏入椒房殿,沈清如正对着铜镜簪花。皇后忽然转身,凤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包含着怀念、惋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苏二小姐可知,你母亲与本宫曾是闺中密友?” 她轻抚着画像上的双鱼纹样,语气轻柔,仿佛在回忆遥远的过去,“当年她执意下嫁苏明远,还带走了半幅...” 话音被太监尖细的通传声打断:“太子殿下驾到 ——”
太子身着月白常服踏入殿内,腰间的凤凰玉佩与景怡怀中的锦盒同时泛出微光,仿佛有某种神秘的联系。他扫过绣品上栩栩如生的莲花,那细腻的针法和淡雅的色彩让他眼前一亮。突然,他轻笑出声:“听闻苏小姐在狱中发明了‘显微辨丝’之法?父皇对此大为赞赏,特命礼部将此术编入《天工典》。”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皇后,“不过更有趣的是,贤贵妃私库里搜出的密信,竟牵扯出右相府...”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暗示,仿佛在告诉景怡,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景怡的指尖微微发颤,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终于明白,这场绣品危机不过是棋盘上的第一步落子,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当她退出椒房殿时,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苏明姝。相府千金的银镯刻着并蒂莲纹,却在见到她时迅速掩入袖中,仿佛那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二妹妹好手段,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苏明姝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赞许,也带着一丝警告,让景怡明白,她们之间的联盟才刚刚开始。
暮色渐浓,景怡站在宫墙下,望着漫天晚霞将飞檐染成血色,仿佛一幅悲壮的画卷。青雀抱着绣盒紧跟其后,突然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姑娘,刘嬷嬷说巧云被抓前,曾往惠贵妃宫中送过信。” 景怡着锦囊里的火焰图腾,想起贤贵妃被带走时,袖口露出的半枚火漆印 —— 那图案,竟与她出生时的异象如出一辙,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此刻的景仁宫内,惠贵妃将红珊瑚手串狠狠摔在地上,碎珠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情。案头的密信摊开,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拼凑出一个更庞大的阴谋。她转动着赤金护甲,对着暗处的影卫冷笑,那笑容里充满了算计与狠厉:“既然苏氏己经失势,那这盘棋... 也该换个下法了。” 她的话语里透露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预示着新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在御书房,萧衍凝视着景怡的绣品,那精致的并蒂莲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故事。突然,他将朱砂笔重重掷在奏折上,红色的墨迹晕开,恰好盖住 “苏明远升迁” 的字样。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阴谋诡计。轻声对身后的暗卫下令,声音低沉而有力:“盯着苏府那丫头,还有... 查查二十年前云锦司那场大火。” 这道命令,仿佛是开启新的调查的钥匙,也预示着更多的秘密将被揭开。
景怡回到苏府时,李翠莹正跪在祠堂忏悔,背影颤抖,充满了恐惧与不安。景怡望着继母的背影,想起绣品风波中周嬷嬷匆匆烧毁的账本,那账本里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青雀捧着太子赏赐的云锦缎料进来,突然指着缎边惊呼,声音里带着惊讶:“姑娘!这暗纹... 和您藏的那半张绣样!”
夜深人静,景怡展开火焰图腾与云锦缎料。月光下,两个图案严丝合缝,竟拼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那图案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