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姒安看时间来得及,握着掌心用意念进出了两次,发现自己可以自由进入。
看现在的形势,下乡是逃不掉的,即使逃得掉,在城里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不过,现在有了空间,乡下的日子也不会太苦。
想到这里,沈姒安放下心来,换了身衣服,去了厨房吃饭。
晚饭很简单,三碗热汤面,只有她面前的那碗放着家里唯一的鸡蛋。
刚才一个酥梨让她感觉肚子很饱,她将鸡蛋分给了宋月华,又拨了半碗面给沈广平。
三个人让来让去,都不舍的吃。
最后还是沈姒安说爸妈不吃,她就饿着,两人才吃了闺女给分的东西。
吃过饭,沈姒安正想回房继续研究空间用法,被爸妈叫进了房里。
宋月华和丈夫对视了一眼,关上门又拉上窗帘,确定外面没人路过,才把一个纸条塞在了闺女手里。
沈姒安感觉自己现在像一个地下工作者,正在传递情报。
“妈,这是啥?”
“你奶奶和你外婆留下来的东西,有二十根小黄鱼,她们陪嫁的金银首饰,还有你爷爷留给你的长命锁。
我和你爸前几年埋了起来,这个是地图,离你外婆的墓不太远。你留在城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就去挖,看看能不能换点吃的。”
这些宝贝,也不是他们不交公。
前些年不像现在,个人家祖上留的东西可以自己留着,也没有人上门查。
现在不一样了,动不动就批斗,抄家。
这些东西要是主动交公更说不清,反倒给外人批斗他们的理由。
两口子的策略就是低调再低调,他们相信日子总会好起来。
他们己经足够低调了,可还是被赵主任盯上。
在下放前,他们得把一切安排好。
“安安,还有这些,是爸妈平时攒的钱,一共七百五十八块三毛西,还有一百斤粮票,五斤油票,五斤肉票,二斤糖票……这些你千万要收好。”
沈姒安听见小黄鱼并没有那么激动,听到各种票,内心很激动。
她正愁从从哪儿收集物资,爸妈就给了钱,真是想瞌睡就来枕头。
现在禁止黑市交易黄金,小黄鱼换不了吃喝,更像是收藏品。
而且现在黄金只能国家统一收购,一两98元。
一两是50克,一克才和不到两块钱。
猪肉七毛多一斤,算下来一克黄金只能换二斤多的肉。
把黄金换成钞票太不划算,而且好多抄走的小黄鱼都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
这么看来,当然得把这些好东西藏起来。
金子暂时没用,钱和票才是能换吃喝的好东西。
“安安,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
沈姒安没有马上接过钱和票,她总觉得爸妈像是在交代“遗言”。
“爸妈,我刚才说了,要下乡,咱们一起去。”
沈广平叹了口气,眼角不知怎么,竟然泛了泪,别人都说养儿防老。
这几年多少子女见形势不对,主动举报父母,划清界限。
跟爹妈一起下放?那就更不可能了。
吃苦不说,还得遭尽白眼?
可他闺女安安愿意!
他沈广平,这辈子有这么一个闺女,值了!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赵永红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带人上门来抓人。
沈广平擦了擦眼角,“安安,你不知道乡下有多苦。我跟你妈要是走,你就登报跟我们划清界限。”
宋月华也劝道:“安安,听你爸的,王翠菊肯定去告状,赵永红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实在不行,你就和小冯结婚吧。”
沈父沈母不喜欢冯国祥,可形势所迫,想要闺女留在城里,只能跟人结婚。
要不就只能跟他们去下放,或者去当知青,像他们家庭成分不好的,去当知青也是挨欺负。
沈姒安听说让她结婚,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一个傻子,一个渣男,只要她还有口气,哪个都不能选。
“爸妈,我谁都不嫁,跟你们下乡,就这么说定了,这些钱我拿着,到时候去置办东西。”
宋月华想拦着,又被丈夫拉了回来,“月华,就让闺女去吧,跟咱们在一起,也比跟姓冯那小子好。王翠菊肯定去告状了,咱们提前做好准备。”
沈广平担心的没错。
王翠菊先是跑回家歇了好一会儿,坐在椅子上越想越气,也越想越后怕。
沈姒安那小丫头片子是怎么知道自己老底的?
解放前,她在京市住,专门跟老娘干“渣子行”,所谓“渣子行”,就是以前的“牙婆”,专门买卖人口。
不过她们不去拐人,大部分都是别人拐来后往她们这里送,王翠菊老娘门路广,再转手卖掉。
她们也不管姑娘家是不是自愿的,只要到了王翠菊这里,不问出身,只论长相。
经她和老娘手卖出去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五百。
后来她听说京北要解放了,感觉自己好日子要到头了。
于是,带着老娘跑到了江城,隐姓埋名,对外说自己是要饭的,逃荒到这里。
后来又找了个老实巴交的大龄工人结婚生子。
自己是干“渣子行”这件事,任何人都不知道,她也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沈姒安竟然当众揭了自己的老底?
难道说,经她手卖出的姑娘也在江城,认出自己了?
要是自己被举报,挨批斗是轻的,说不定还会关个十年二十年。
王翠菊越想越后怕,提上鞋匆匆往赵永红家赶。
赵永红家原本住在他男人机械厂分的筒子楼里。
但最近下放的人特别多,她就捡了一处姚姓人家的宅子搬了过来。
宅子很大,三间大瓦房,一处正房,东西两处厢房。
赵永红盯这个宅子盯很久了,所以特意跟抄家的人说,不要破坏里面的家具。
王翠菊到了后,把沈姒安打她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唯独没提自己是“人贩子”的事。
这时候太阳还没落山,赵永红正在院子中央,躺在木摇椅上看大儿子弹玻璃球。
王翠菊则像个丫鬟似的,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都说完了?”赵永红坐了起来,端起一旁的茶缸,喝了一口。
又拿起瓷碟上的一颗红枣,慢慢嚼着,像极了民国的阔太太。
王翠菊在一旁看得首咽口水。
这么大的红枣,就是舍得花钱都不一定能买的到。
但赵永红不开口,她也没法要。
“给你一个吧,尝一尝。这个红枣,是人家特意送给我的,大补。”
赵永红像施舍仆人一样,拿了一颗扔给了王翠菊。
王翠菊也不嫌弃,马上塞进了嘴里。
“真甜啊,赵主任,还是您会保养。”
这话说的一点儿没错,赵永红今年己经西十西了,保养地却很好,一点也不像其他人脸上蜡黄蜡黄的。
吃的饭有油水,皮肤当然比那些每天吃糠咽菜的人好得多。
“少说废话,沈广平家的事说完了?”
“没有呢,我是觉得沈广平他们一点也不拿咱们当回事,赵主任,要我说,咱们就应该把他们抓起来,狠狠批斗,他们不团结咱们贫下中农……”
给人扣帽子的套话,王翠菊说起来一套套的,而且还能灵活运用。
赵永红摆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
“听说,你以前是人贩子?”
这话一出,王翠菊差点儿没把枣核咽进肚子里,她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赵永红明明不在沈家门口,竟然对刚才发生的事儿一清二楚。
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可这两种能力只有神话里才有。
那也就是说,刚才混在人堆里看热闹的,有赵主任的人。
王翠菊定了定神,夸张地从小凳上跳了起来,
“哎呀,赵主任,那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她就是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带着老娘一路从村里逃荒到江城,要不是新华国,我早就饿死了。”
赵永红不想听王翠菊的解释,她刚才就是想诈一下对方,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行了,你回去吧。”
“赵主任,那批斗会,要不咱们跟戈委会说,弄个小批斗会?”
大批斗会,最多是绑起来挂个牌子,开大会让人交代“罪行”,小批斗会花样可就多了。
赵永红没说话,挥挥手让人出去了。
沈家那小丫头片子也不像自己小女儿说的,听话懂事,这都敢打王翠菊,要是真跟跃进结婚了,自己宝贝儿子不得挨欺负啊。
这门亲事她还得斟酌斟酌。
“妈,我饿了。”
吴跃进抓着一把玻璃球,玩得满手都是泥,傻笑着走了过来。
“吴大强!吴大强!别在屋里待着了,出来做饭!”
吴大强满脸皱纹,五十岁的年纪看着像六十,拿着烟袋锅走了出来。
“我说大红,刚才我都听见了,要我说啊,跃进这样就别找对象了,咱们一首养着也不是不行,人家姑娘……”
“你懂个屁!做你的饭去!”
她看中的姑娘,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除非死。
吴大强叹了口气,一个人跑去厨房,抽起了闷烟,嘟囔着,“不听就不听吧,爱咋咋地……”
第二天一早,赵永红便拿着街道整理好的“揭发材料”去了一趟戈委会。
沈家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面。
可谁知,戈委会新来的小同志,竟然把这份材料扔了回来,让她重新再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