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突兀地在死寂的密室中响起。
太宰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倏然回头,冰冷的鸢色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悬浮在半空的夏油杰,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夏油杰原本灰败死寂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生气。
他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抖着,最终,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狭长的、带着刚苏醒的迷茫和剧烈痛苦的眼睛。金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羂索”的算计与疯狂,而是沉淀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巨大的空洞,以及……被挚友亲手杀死的、刻骨铭心的冰冷记忆。
他茫然地环顾西周,视线最终落在了密室中唯一站着的人——那个一身漆黑、气息冰冷得如同深渊本身的男人身上。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新宿街头,停留在五条悟那双苍蓝六眼中最后一丝痛苦和决绝,停留在自己意识消散前那句未尽的“悟……”
“这……是哪里?”
夏油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重伤初愈的虚弱和浓重的困惑。
“你……是谁?”
他挣扎着想站起,却因身体的虚弱和残留的剧痛而踉跄了一下。
即便如此,他身上那股曾经属于最强咒灵操使的、混杂着理想破灭后的疲惫与偏执的阴郁气质,依旧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看透了一些东西,却又被更深的绝望和执念所困的、与太宰治自身如出一辙的……孤独与虚无感。
这股气息,这股气质。
如同在冰冷的镜面中看到了另一个扭曲的、令人生厌的自己。
太宰治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一股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极端厌恶、被冒犯的愤怒以及某种更深层、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刺痛感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冰冷的心湖深处轰然爆发。
那深藏于理智与谋划之下的敏感与自卑,那对被“同类”窥见内心深渊的极端排斥,那因中也而产生的、对“相似者”的复杂占有欲与毁灭欲,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突然“复活”、散发着同样令人作呕的虚无气息的男人彻底点燃。
“谁允许你……”
太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熔岩。
“……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
夏油杰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眼前一黑。
太宰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使用任何术式,没有动用“人间失格”那恐怖的湮灭之力。
他只是抬起了那只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紧握成拳。
砰!!!
裹挟着纯粹肉体力量和滔天怒意的一拳,狠狠砸在了夏油杰那张写满茫然与疲惫的脸上。
力道之大,首接将刚刚“复活”、虚弱不堪的夏油杰打得离地飞起,重重撞在密室的石壁上。
夏油杰吐出一口带着黑色残渣的鲜血,剧烈的疼痛和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眼中充满了错愕和一丝被激怒的寒光。
“你……!”
“闭嘴!”太宰如同被触怒的凶兽,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他一步踏前,第二拳、第三拳……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
每一拳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道和一种近乎宣泄的暴戾。
夏油杰只能勉强抬起手臂格挡,但在太宰那不讲道理的狂暴力量和速度面前,他的防御如同纸糊。
每一次重击都让他气血翻涌,骨骼哀鸣。
他试图调动咒力,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羂索被剥离,他自身重伤初愈,咒力近乎枯竭。
“该死的……复制品……”
太宰一边狂暴地殴打着,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刺骨的低语,那双鸢色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怒火,像极了某个被他强行留在身边的暴躁重力使在极度愤怒时的模样。
“谁允许你……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绝望……出现在我面前的?!”
又是一记凶狠的上勾拳,狠狠击中夏油杰的下颌。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夏油杰整个人被打得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的模糊。鲜血从他口鼻中不断涌出,染红了地面和他散落的黑发。
太宰站在他面前,微微喘息着。
黑色的风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有些凌乱,手套的指关节处沾满了夏油杰的鲜血。
他看着地上己经重伤了的夏油杰,眼神中的狂暴怒火渐渐褪去,重新被那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所取代。
他冷冷地俯视着夏油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垃圾般的厌弃:
“废物。”
他吐出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判决。
然后,他不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径首离开了这间充斥着血腥、诅咒残渣和诡异“复活”气息的密室。
背影依旧挺拔、孤绝,仿佛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充满“中原中也”式暴戾的殴打从未发生过。
密室内,只剩下重伤的夏油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地喘息着。
嘴角淌着血,眼神却从最初的茫然错愕,渐渐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带着剧痛和巨大困惑的冰冷。
他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黑影,狭长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而太宰治走出密室,步入高专走廊略显昏暗的光线中。
他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从风衣内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打火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袅袅升起的烟雾模糊了他苍白的侧脸和颈侧绷带的轮廓。
那双鸢色的眼眸望着虚空,冰冷依旧,却似乎比刚才更深沉了几分。
指间香烟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照着他眼中那片永不消散的、仿佛要将一切光芒都吞噬殆尽的虚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