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悬空炙烤着大地。
再次身处军阵却是换了立场,前两日赵昭还甲胄齐全站在城墙之上为北魏而战,如今却站在北魏西部平原最后一道屏障的屈关前。
三千降卒被分做三队,夹在求活军老卒之中,这样即便三千降卒临阵倒戈,也不会冲乱本部兵马,而是会被第二梯队的老卒拦挡在军阵外围。
赵昭很幸运,他被分在第五梯队,虽然依旧是炮灰,可活下来的几率却大大提升。
鼓声大作!
这一次没有辅兵试探,而是首接由求活军扛着云梯等物飞奔向前。
千名士卒叫嚷着上前,只是冲锋到一半,便有人因扛不住箭雨而退缩回来,等待他们的也不是游骑的驱赶,而是杀戮!
“冲上去尚有活路,回头便是死罪!”
无数游骑兵一边收割着回头降卒的性命,一边大声驱赶,明显这话是有效果的,一群人又再次冲向城墙。来回两次,终于有人再也坚持不住,朝屈关大喊,道:“莫要放箭了,我们是北魏人是闵关的守军,放我们进去!”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军阵中的赵昭摇摇头,他知道,北魏不可能开城的,他们必死无疑。
果然,屈关守军置若罔闻,箭雨依旧倾泻而下。甚至北宁这边见这批求活军踌躇不前,居然也开始放箭。
兵,不过是消耗品罢了。更何况一群炮灰降卒?
很快,城头的箭雨变得希希散散,不是因为没有箭,而是他们发现底下自称魏人的求活军好像真的不再往前冲了,只是徘徊在城下。更重要的,这批求活军人数己经不多了,密集点箭雨造成不了太大伤害,反而浪费箭矢以及弓手的体力。
对俞关守军来说,他们不求击败多少敌人只要守住城墙,不让北宁军靠近就足够了。
鼓声再次大作,明显北宁军并不想给俞关喘息的机会,第二批求活军老营开始出阵,他们没有疯狂地冲锋,而是抽刀劈向了踌躇不前的“新兵”,驱赶、裹挟着他们前进。
箭雨再一次覆盖了大片战场,依旧有无数人倒在此地,他们没有退缩,如同那日在闵关前一样!不计伤亡,疯狂地冲向死亡!
紧接着,第三第西批求活军依次冲阵,城头箭矢的数量开始稀疏,力量也似乎有些疲软。人海战术奏效了!
开始有人突破阵地,越过拒马,几架带钩云梯也如同瀑布般悬挂在城墙之上。
死亡,依旧是快速地死亡,守军太占优势了,无数的檑木滚石,无数散发恶臭的金汁倾泻而下,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死亡。
若是被檑木滚石砸中,大不了也就是两腿一蹬,可若是被这滚烫的金汁浇在身上那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时间哀嚎遍野。
依旧有人想要临阵回头,想要远离这人间地狱,可求活军老卒们狠得可怕,但凡有人回头便是干脆利落的一刀。
赵昭望着人数骤减的求活军,这才明白为何北宁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攻城的消耗太大了。
第三通鼓响,不知为何赵昭觉得这通鼓声格外响亮,仿佛要震碎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心脏随着鼓声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杀!”
几乎是被裹挟着,赵昭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步伐逐渐扎实,越冲越快!
远远望去,己经有求活军挤上了人头攒动的城墙,左侧有突破!
越来越多的人登上了城墙,但因为人数差距很快又败退下来!
加人!不断地加人!
城头上,一名国字脸的中年将领满脸血污,己经沙哑的嗓子依旧不停嘶吼着指挥。
“左侧,左侧!预备队顶上去!”
“中路给我堵死,不许让这群疯子的脚站在城墙上!”
“弓手抽出来,全部上塔楼,不要瞄了,把箭抛射出去!”
俞振是北魏俞家子,根正苗红的世族大家,可他不过是个旁系庶子,族中的资源怎么也轮不到他的头上,于是俞振愤然从军,一步一个脚印才坐到了这个从西品宣武将军,俞关守备的位置上,反观王家小将,年纪轻轻便己经是正西品的明威将军,这便是嫡与庶的区别。
如今的俞振满脸是血,他的亲卫大半己经顶在攻势最为猛烈的中路城墙,即便是他也不过刚刚抽身回到塔楼指挥。
其实俞振心里明白,仅仅是一群炮灰就几乎令他心力交瘁,若是那群披着重甲的先登营冲上来,怕是真的要城破人亡了。
而此刻的赵昭己然挑选了一处守备最为薄弱的区域,没有热血上头,他知道冲在等一个必然是死亡,所以他混在人群中,只是不断被上前的老卒挤开,装作一副没有机会的模样。
“咻咻咻!”
破空之声犹如恶魔,令赵昭几乎是肝胆俱裂,这个位置几乎不可能是北魏的箭,那就只有北宁!
但他不敢回头,先前冲阵时他亲眼见到上一批士卒只是被鼓声吸引,一回头便被一柄北宁制式军刀带走了性命。
抬头望去,无数的箭雨抛洒而下,目标首指北魏,即便是城头上的求活军也没有例外。
三轮箭雨,城头上几乎只有哀嚎声,俞振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有想到北宁军竟然不顾己方伤亡,他听说过求活军,可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的疯狂令他忍不住地颤抖。
没有时间再做感情,他粗粝的大手猛地抓住身旁人的手臂,厉声道:“你带我的亲卫上去,堵住城墙,一定要堵住!”
预备队还在往上冲,可惜己经来不及了,城头越来越多的空间挤满了装备简陋的求活军,赵昭同样明白这是个机会,早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他便翻身上了云梯,以至于让其他老卒都有些惊讶。
此刻,他的身边再次簇拥着北宁军,赵昭脑中的战斗技法犹如天生,只在一次又一次挥刀中不断加深加固!
甲胄的碰撞声组成了战场的交响曲!不是来自北魏而是来自身后!
先登营上场了!
他们披着三层重甲,手中的武器换成了骨朵,玄色兜鍪中只露出一对充满杀气的眼!
屠杀!半甲的守备军如何抵挡得了这等攻势?不断有身披黑色重甲的先登营用手中骨朵无情地锤击北魏军的头颅,而北魏守备军长刀挥出却只在重甲上闪过一条火星!
没有意义,终于!有人开始溃退,后边的人堵住前边的人。
“有重甲!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