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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佝偻的身子微微挺首，眼中划过一丝狠厉的算计，声音压得像淬了冰：“殿下，这便是天赐的良机啊。圣上对裴辞砚的愧疚，是他如今最大的依仗，可这愧疚一旦掺了‘疑’，就会变成最锋利的刀。”
他凑近李承璟，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地面：“皇后娘娘当年动手干净利落，圣上只当那平民女子是意外病逝，这份愧疚才捂得严实。可咱们偏要让这份‘意外’变得‘不清不楚’——您只需让人伪造一封裴辞砚母亲的‘绝笔信’，信里写她察觉自己‘被人暗害’，却没点名是谁，只含糊提‘宫墙之内，恩宠是催命符’，再把信悄悄送到裴辞砚手里。”
“他本就对母亲的死存着几分懵懂的疑惑，见了这信，定会发疯似的想去查。而他一查，就必然要惊动圣上——您猜圣上会怎么想？”严嵩冷笑一声，“一个手握重兵的皇子，突然翻旧账查自己生母的死因，查的还是圣上当年没能护住的人……圣上嘴上或许不说，心里难免会犯嘀咕：他是不是在怪朕？是不是觉得朕亏欠他太多，想借此事要个说法？”
“这还不够。”严嵩话锋一转，眼中闪过更阴毒的光，“您再让人散布流言，说裴辞砚查母死因是假，实则是不满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想借查案逼圣上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子名分，甚至……想查清当年是谁‘阻碍’了他母亲入宫，好报复回去。”
“圣上最重皇权体面，最怕皇子借私怨动摇国本。裴辞砚越是急切查案，就越像流言里说的‘野心勃勃’。等圣上心里的‘疑’生了根，您再让几个皇后娘娘的心腹老臣上奏折，‘忧心忡忡’地说裴辞砚近期在军中频繁调动，恐是因‘身世心结’不稳，劝圣上暂收他的兵权，免得生乱。”
严嵩看着李承璟骤然发亮的眼睛，加重了语气：“圣上本就对他的兵权存着三分忌惮，又被流言和查案的事搅得心烦，再被老臣们一劝……十有八九会顺水推舟。等他没了兵权，就是没了牙的老虎。到时候，您再让人在他查案的路上‘加把火’，比如让他查到某个‘知情人’刚要开口就‘意外’身亡，死前手里还攥着一块皇后宫里的玉佩——”
“他定会认定是皇后害了母亲，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找皇后对质，甚至冲动之下动手。”严嵩笑得阴恻，“到时候，‘以下犯上’‘冲撞中宫’的罪名一坐实，圣上就算再愧疚，也护不住他了。废了他的功名，圈禁终生，都是轻的。”
李承璟猛地拍案而起，眼中戾气翻涌：“好！就让他抱着那份可笑的愧疚查下去，查得越深，陷得越死！等他成了阶下囚，再告诉他，他母亲的死，从头到尾都是我母后的手笔——让他知道，他连报仇的资格，都是我赏的！”
大夜王朝内——
沈明棠靠在软榻上，指尖在他手臂的绷带边缘顿了顿，抬眼时眉梢微挑，语气带着点惯有的清冷，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胳膊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去雪山挖雪莲时，被兔子挠了？”
裴辞砚刚端起药碗要喂她，闻言动作一顿，看向她故作轻松的眼神，喉间低笑一声，声音却有些哑：“比兔子凶点，遇上几只雪狼。”
“雪狼？”沈明棠端着药碗的手猛地收紧，药汁晃出几滴在锦被上。她抬眼瞪他，眼底却没什么怒意，反倒是急色占了上风，“你就不会绕着走？非要硬碰硬？”
“绕不开。”他说得轻描淡写，伸手替她擦去溅出的药渍，“那地方除了狼，还有些不怀好意的人。”
沈明棠瞬间明白了。定是燕国那边的人没歇着，想在他取雪莲时动手。她看着他脖颈上那道几乎划到动脉的伤口，心口像是被细针密密扎了几下，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裴辞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刀枪不入？还是觉得留几道疤显得更威风？”
他握住她攥得发白的手指，掌心的温度熨帖过来：“不威风，就是想着……得活着回来见你。”
这话太过首白，沈明棠耳根倏地泛起薄红，猛地抽回手，端起药碗仰头灌了下去，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头那点烫意。她放下空碗，别过脸看向窗外，声音闷闷的：“下次再这样不顾死活，我……”
“你怎样？”他追问，眼底带着笑意。
“我就再也不喝你递的药了。”她憋了半天，抛出这么一句，却没敢看他。
裴辞砚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震得胸腔微微发颤。他倾身靠近，额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化雪的春水：“好，都听你的。”
沈明棠没说话，只是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靠上他的手臂。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料上，暖得像他此刻的眼神。有些话不必说透，她懂他翻山越岭的执着，他也懂她口是心非的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