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斜斜地洒进解家老宅的庭院,紫藤花架下的青石板沁着温润的凉意。解雨娇裹着羊绒披肩半躺在藤椅上,怀里的小思灵正握着黑瞎子递来的银色铃铛咯咯首笑,口水顺着肉乎乎的手腕滴落在鹅黄色襁褓上。黑瞎子戴着标志性的墨镜,用枯枝在石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动物,尾巴和耳朵连在一起,引得婴儿挥舞着莲藕般的手臂。
"瞎子,你这画的是猫还是狗?"解雨娇轻声笑着,声音仍带着化疗后的沙哑。她伸手去摸女儿的小脚丫,羊绒袖口滑落时,小臂上淡青色的输液针孔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这些日子在哥哥的悉心照料下,她的脸颊总算有了些血色,但每到午后,肩胛骨处的隐痛仍会像蚂蚁啃噬般蔓延。
黑瞎子将树枝一扔,故意板起脸:"这可是我独创的'黑氏萌宠',一般人还看不到呢。"他伸手轻轻戳了戳思灵的脸颊,婴儿立即兴奋地抓住他的手指,用没牙的小嘴狠狠啃咬,口水糊了他满手。两人的笑声惊起了廊下的白鸽,扑棱棱的翅膀掠过爬满蔷薇的院墙,惊落几片粉色花瓣,正巧飘进石桌上的青花瓷茶盏。
解雨娇望着女儿天真的笑脸,笑容渐渐温柔下来。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院角那株老梅树,虬结的枝干上还残留着去年冬日的疤痕——那时她总在深夜偷偷躲在树下,借着月光给自己注射止痛针,冻僵的手指好几次差点捏不住针管。"瞎子,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着藤椅扶手的缠枝莲纹,"我哥八岁就接手了解家。"
黑瞎子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带着岁月痕迹的眼睛。常年被墨镜遮挡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眼尾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个潮湿的雨夜。他注意到解雨娇说话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望向二楼的书房——那里此刻正传来解雨臣翻阅账本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钢笔尖划过纸面的轻响。
"八岁的孩子,本该在戏台上唱着《穆桂英挂帅》,"解雨娇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要学着在账本和阴谋里周旋。"她的思绪飘回多年前的寒夜,那时老宅的红木地板总被踩得吱呀作响,叔叔伯伯们阴冷的目光像毒蛇般缠绕着年幼的哥哥。"我记得有次他发高烧,却还强撑着去见生意伙伴。等晚上回来,整个人烧得首说胡话,却还念叨着要给我买糖葫芦。"
庭院里的风轻轻吹过,紫藤花穗沙沙作响,几片花瓣落在思灵的襁褓上。小家伙好奇地伸手去抓,却把花瓣揉成了碎末。"这些年,他把我护得太好。"解雨娇的指尖抚过女儿柔软的发丝,"连父亲假死的真相,都是我偶然间听到他和吴邪的通话才知道的。他一个人扛着所有秘密,却把最好的都给了我。"
黑瞎子沉默着,目光落在远处的太湖石上。这些日子守在老宅,他见过太多深夜里书房透出的微光——有时解雨臣会盯着CT影像一看就是几个小时,铅笔在诊断报告边缘画满密密麻麻的批注;有时他对着儿童绘本发愁,逐字逐句练习故事里的拟声词,生怕给思灵讲故事时不够生动。
"他太孤独了。"解雨娇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表面上风光无限的解当家,其实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她转头看向黑瞎子,目光里带着恳求,"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也知道你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但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把我们当朋友。"
黑瞎子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紫藤花瓣,放在思灵手心里。婴儿立刻兴奋地挥舞起来,花瓣瞬间被揉成碎末。"小丫头破坏力倒不小。"他笑着转移话题,却在看到解雨娇认真的眼神时,渐渐收起了笑容。她的瞳孔里映着春日的阳光,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我在张家古楼带出来件东西。"解雨娇突然说,声音压得很低。她小心翼翼地从藤椅旁的檀木匣子里取出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或许能帮你解开身上的'诅咒'。"黑瞎子的瞳孔微微收缩,墨镜下的睫毛轻轻颤动。他看着解雨娇慢慢展开油布,露出一柄古朴的黑金匕首,刀身上刻满诡异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解雨娇将匕首放在石桌上,"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化疗日子里,我翻遍了解家所有古籍,又让国外的朋友帮忙查资料。这把匕首是张家用来镇压邪祟的圣物,专门克制你身上那种......"她顿了顿,怀中的思灵突然打了个哈欠,小手还紧紧抓着黑瞎子的衣角,"那种让你眼睛疼痛、寿命流逝的东西。"
黑瞎子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墨镜边缘,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无数个被剧痛折磨的深夜,眼球仿佛要从眼眶里爆裂而出;想起那些明明看得见却又模糊不清的景象,像隔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水雾。此刻石桌上的匕首散发着微弱的寒意,竟让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隐痛都减轻了几分。
"但我有个条件。"解雨娇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如果有一天我撑不下去了,你要替我陪着我哥。"她望向远处的天空,那里有一只风筝正摇摇晃晃地飞着,线轴在孩童手中不住颤抖,"等起灵哥从青铜门出来,你要带他来见思灵,让他看着孩子长大。"
黑瞎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轻轻擦掉思灵嘴角的口水。婴儿的皮肤柔软温热,让他想起很久以前某个同样温暖的午后。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你这丫头,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他的声音难得地认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我帮忙可以,但你得先把身体养好。小思灵还等着学走路,学唱戏,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解雨娇笑了,这是自怀孕以来,她第一次笑得如此轻松。阳光透过紫藤花的缝隙洒在她脸上,仿佛给苍白的肌肤镀上了一层金边。她想起小时候,哥哥总是带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用戏服的水袖给她编花环,讲《白蛇传》里许仙和白素贞的故事。
"其实我哥啊,"她又开始说,眼眶渐渐,"表面上冷得像块冰,可心却软得很。有次我偷偷跟着他去倒斗,结果在墓里迷了路。我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发了疯似的找我,找到时抱着我浑身都在发抖,还说'别怕,有哥哥在'。"她低头看着思灵熟睡的小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这些年,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多陪陪他,可现在......"
黑瞎子打断了她:"行了行了,少在这儿煽情。"他重新戴上墨镜,语气又恢复了玩世不恭,却悄悄将石桌上的黑金匕首用油布重新包好,塞进了自己的背包,"说好了,等你好了,咱们还要去长白山看雪,让小思灵看看她爹待过的地方。"他起身从石桌上拿起水壶,给旁边的花草浇水,水珠落在叶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其中几滴正巧落在思灵的鼻尖,惹得婴儿皱了皱鼻子。
解雨娇靠在椅背上,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看着黑瞎子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一刻无比珍贵。庭院里的一切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哥哥不会再是一个人——黑瞎子看似玩世不恭,却比谁都重情重义;而张起灵,那个沉默却可靠的人,终有一天会归来。
"瞎子,谢谢你。"她轻声说。
"得了,少来这套。"黑瞎子头也不回,"你好好养病,等思灵长大了,我还要教她打枪呢。"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解雨臣手里拿着一件小披风,裁剪精致的绸缎上绣着并蒂莲纹。他看到庭院里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阳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暖的画面。而石桌上的茶盏里,几片紫藤花瓣正随着涟漪轻轻打转,恍若永不消散的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