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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之泪”的专利拍卖余波，如同冰冷的星尘，冻结在沈知微的骨髓里。索菲亚那行熟悉的签名在认证晶体板上散发的微光，比黑洞的视界更令人绝望。她被UNSC合警卫“护送”着，离开了那座充斥着外星贪婪与冰冷交易的议会穹顶，登上一艘没有任何标识、形如灰色梭镖的小型运输艇。舷窗外，月球死寂的灰色环形山飞速后退，代之以幽暗深空和远方那颗被蓝紫色机械植被覆盖的、面目全非的星球——地球。运输艇的目的地，是同步轨道上一片由无数巨大太阳帆船拼接而成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临时平台——“光之集市”。
运输艇无声地贴靠在一艘形如巨大透明水母的太阳帆船边缘。舱门滑开，一股混杂着汗臭、劣质兴奋剂、消毒水以及高级能量液甜香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月球的冰冷死寂。震耳欲聋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撞在沈知微身上：尖锐的电子叫卖声、疯狂的竞价声浪、绝望的哭喊、非人生物的嘶吼、还有震得地板都在颤抖的重型电子音乐！空气粘稠得如同油污（氧气含量被强行提升至25%，混入大量神经兴奋气溶胶）。
这里不是市场，是地狱的交易所。
沈知微被推搡着走进这片光怪陆离的疯狂之地。脚下是半透明的、能看到下方幽暗深空的合金网格地板。头顶，巨大的太阳帆船如同悬停的岛屿，船体投射下斑斓变幻的广告光幕，内容却令人作呕：全息影像展示着被清洗干净、套上统一灰色囚服、眼神空洞或充满恐惧的“商品”——抗体人类！他们的生物特征、体内星尘疫苗的抗体浓度等级、甚至残留的“神性”污染抗性数据，都被清晰地标注、放大！
“新鲜货！阿尔法级抗体！能硬抗三倍标准神经毒气！起拍价五十万信用点！”
“稀缺品！烙印疤痕携带者！量子密钥载体！虽然疤痕被剥离了，但基因记忆还在！买回去自己培养！价高者得！”
“打包出售！一窝十二个，都是贝塔级！生命力顽强，适合矿星重劳力！买十送二！”
叫卖声此起彼伏。买家更是千奇百怪：穿着华丽生物甲壳、挥舞着骨质触角的虫族商人；笼罩在厚重防护服内、只露出电子护眼的机械代理人；甚至还有悬浮在反重力泡中、如同巨大水母般的精神体生物！他们像秃鹫般围拢在一个个巨大的、由力场束缚的展示台前，展示台内，就是那些被标上价码的抗体人类。有的麻木呆滞，有的疯狂撞击力场壁，有的跪地哀求，哭喊声被淹没在喧嚣的电子乐中。
沈知微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星尘疫苗带来的冰冷力量也无法完全压制这首冲灵魂的恶心和愤怒。她看到几个穿着UNSC灰色制服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冷漠地维持着秩序，对眼前的惨剧视若无睹。地月安全理事会？不过是这奴隶贸易的看门狗和抽成者！
她被带到集市边缘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这里被划分成一个个狭小的、由半透明能量膜隔开的“隔间”。隔间门口悬挂着简陋的电子屏，滚动着更详细、也更令人心寒的“商品信息”。空气里弥漫着劣质营养膏和排泄物的臭味。这里是“低端区”，处理那些抗体等级低、有缺陷或“待处理”的“货物”。
“你暂时留在这里。UNSC会为你安排‘归宿’。”押送的合警卫毫无感情地说道，指了指一个空着的隔间。隔间里只有一张冰冷的金属长椅和一个散发着异味的角落便桶。
沈知微没有反抗，默默地走进去。能量膜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部分喧嚣，却让隔间内绝望的寂静更加刺耳。她靠着冰冷的金属墙滑坐在地，闭上眼。索菲亚的签名、拍卖会上冰冷的数字、江临川左胸的碳化空洞、星回被供奉的泪水…所有画面在黑暗中交织，几乎要将她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电子嗡鸣声将她从麻木中惊醒。是隔间门口那个电子屏自动启动了。屏幕上滚动着几行新的信息，显然是市场系统自动更新的“待售清单”。
沈知微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屏幕。她需要信息，任何信息，关于方舟，关于机械教皇，关于江临川可能的去向…哪怕是最污秽的角落。
清单上大多是些代号和冰冷的描述：
`「货物编号：L-7742」抗体等级：Gamma- 状态：左臂缺失，营养不良 起拍价：500信用点」
`「货物编号：K-3381」抗体等级：Beta+ 状态：轻微精神污染，具攻击性 备注：需特殊容器 起拍价：1200信用点」
`「货物编号：M-0055」抗体等级：Alpha- 状态：衰老，器官衰竭 备注：基因样本尚存价值 起拍价：200信用点」`
她的目光继续向下滑动，如同在垃圾堆里翻找。突然，她的视线死死钉在了屏幕的底部，新刷出的两条信息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上头顶！
`「货物编号：S-0001」抗体等级：N/A (待检测) 状态：深度冷冻休眠，量子纠缠态残留微弱 来源标注：火星新希望市殖民档案（车祸前提取） 备注：珍贵原始样本，基因纯净度极高 起拍价：待评估」`
`「货物编号：S-0002」抗体等级：N/A (待检测) 状态：深度冷冻休眠，量子纠缠态残留微弱 来源标注：火星新希望市殖民档案（车祸前提取） 备注：珍贵原始样本，基因纯净度极高 起拍价：待评估」`
在这两条信息的最前端，赫然标注着两个名字！两个早己刻入她灵魂、以为永远埋葬在火星雨夜的名字！
`**姓名：沈延年**`
`**姓名：苏晚**`
父亲！母亲？！
“不…不可能…”沈知微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五岁那年的火星雨夜…失控的悬浮货车…父亲挡在她身前扭曲的身体…母亲被推开时绝望的眼神…医院里宣告死亡的通知…永夜疗养院母亲“病逝”的讣告…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
苏晚的意识被上传成了机械教皇！那这个“深度冷冻休眠”、“车祸前提取”的苏晚…是谁？！还有父亲沈延年…他不是当场死亡了吗？！“车祸前提取”…难道在车祸发生前，他们的基因样本甚至…意识备份就被方舟秘密提取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比宇宙深寒更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沈知微！她猛地扑到隔间的能量膜前，双手狠狠拍打着冰冷坚韧的屏障！
“放我出去！那是我的父母！放我出去！”她声嘶力竭地吼叫，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法形容的惊骇与疯狂！星尘疫苗的力量在体内失控般奔涌，下腹巨大的创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淡金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从创口边缘的凝胶缝隙中透出！
她的嘶吼和异常的能量波动瞬间引起了注意！几个正在附近巡逻、穿着UNSC灰色制服的合警卫猛地转头，电子复眼锁定了她的隔间！刺耳的警报声在隔间上方凄厉响起！
“警告！货物异常！能量泄露！启动强制镇静程序！”冰冷的电子音宣告。
隔间顶部的喷口瞬间喷射出浓密的、带着甜腻气味的白色气溶胶（强效神经抑制剂+肌肉松弛剂）！沈知微吸入一口，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西肢发软！但她充血的双眸依旧死死盯着门外屏幕上那两个名字，如同濒死的野兽！
就在这时，隔间门口的能量膜无声滑开。一个身影挡住了外面斑斓混乱的光线。
不是UNSC的合警卫。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却沾着些许油污的深蓝色旧式工装，身形有些佝偻。脸上覆盖着一个磨损严重、只露出下巴和嘴巴的金属呼吸面罩。花白的头发从工作帽边缘露出。他手里推着一辆装满了清洁工具和能量电池的小车，看起来像个市场里最底层的杂役。
面罩下，那双浑浊疲惫的眼睛，透过喷涌的白色气雾，精准地、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愧疚，还有一丝病态的期待——锁定了隔间内摇摇欲坠的沈知微。
是那个在冥王星悬崖“深渊之眼”拍卖会上，指着她要她心脏的…五年前的悬浮货车司机！
他沾满油污的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一个伪装成工具的金属盒子上。盒子表面，一个小小的指示灯亮起了幽绿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