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将苏夜白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老周己被他支去取药材,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和两具尸体。银针上的蓝色烟雾早己散尽,只在瓷碗边缘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
苏夜白从药箱深处取出一个锦囊,倒出七枚形状各异的银针。针尾分别雕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在烛光下泛着幽幽青光。他拈起"天枢"针,轻轻刺入红芍的眉心红痕。
针尖刚没入皮肤,一股寒意顺着针身蔓延而上,苏夜白的手指瞬间结了一层薄霜。他眉头微皱,内力运转,将寒气逼退。银针缓缓变成深紫色,针尾的星纹亮起微弱的光芒。
"寒髓毒..."苏夜白自语,"不对,寒髓毒无色无味,这毒中却带了桂花香。"
他拔出银针,转向刘三爷的尸体。这次用的是"天璇"针,刺入胸口的菱形伤口。银针刚入肉三分,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细微的嗡鸣声。苏夜白立刻撤针,针尖己变成诡异的墨绿色。
"两种截然不同的毒,却都能留下青线..."他凝视着两具尸体的掌心,那两道青线在烛光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夜白迅速收起银针。老周抱着一堆药材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茶馆里那个卖伞的老妪。
"苏公子。"老妪佝偻着身子行礼,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老身冒昧来访。"
苏夜白不动声色地挡在尸体前:"婆婆认得我?"
"二十年前,老身曾在苏家药圃帮工。"老妪的声音沙哑如磨砂,"公子那时还在襁褓中,眉眼却与现在一般无二。"
苏夜白瞳孔微缩:"婆婆今日前来,不只是为了叙旧吧?"
老妪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揭开,露出一片干枯的叶子:"公子可认得这个?"
叶子呈掌状,边缘有细密的锯齿,叶脉处泛着诡异的蓝色。苏夜白接过叶子,指尖刚触到叶面,一股刺痛感立刻顺着手指蔓延到手腕。
"青冥引!"他脱口而出,随即警觉地看向老周。
老周识趣地退到门外:"我去看看陆捕头回来没有。"
待老周走远,老妪突然抓住苏夜白的手腕:"公子快走!赵家与幽冥教有勾结,他们抓了陆捕头,下一个就是你!"
苏夜白反手扣住老妪的脉门:"婆婆究竟是谁?"
"老身姓韩,是烟雨楼的老花匠。"老妪急促道,"今早我在后园修剪花木,看见赵二爷带着几个黑衣人从偏门进去,那些人走路脚不沾地,分明是幽冥教的功夫!"
苏夜白松开手,思绪飞转。烟雨楼、赵家、幽冥教...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线索突然有了联系。他快步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画下三个图案:红芍眉心的红痕、刘三爷胸口的菱形伤口、赵师傅喉部的指痕。
"三才杀阵..."老妪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幽冥教的祭祀手法!"
苏夜白目光一凛:"祭祀?"
"天、地、人三才,以特定手法取命,可炼'青冥丹'。"老妪的声音越来越低,"二十年前,幽冥教就曾用此法..."
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老妪脸色大变,匆匆塞给苏夜白一块玉佩:"烟雨楼西厢第三根柱子,有公子想知道的答案!"说完竟从窗户翻了出去,身手矫健得不像老人。
陆凤鸣带着几个衙役冲进来,官服上沾满泥水,脸色铁青:"赵师傅的尸体被火化了!"
苏夜白悄悄将玉佩藏入袖中:"赵二爷呢?"
"跑了。"陆凤鸣一拳砸在墙上,"我们追到赵家祖坟时,尸体己经入棺,赵二爷坚持要立即火葬,说是家族规矩。等我们强行开棺,只剩下一把骨灰!"
苏夜白走到赵师傅曾经躺过的空床前,手指轻轻抚过木板。木纹中残留着几不可见的青色粉末,他用指甲刮下一些,包在纸中。
"陆捕头,我需要查看三处命案现场。"
陆凤鸣点头:"我己经安排好了。不过..."他压低声音,"知府大人下令,此案不得声张,尤其是涉及赵家的部分。"
"官府怕赵家?"
"赵家掌控着姑苏六成的水运,连知府都要给三分薄面。"陆凤鸣苦笑,"更麻烦的是,今早有人看见赵二爷进了烟雨楼。"
苏夜白眼神微动:"烟雨楼..."
"姑苏第一楼,背景深不可测。"陆凤鸣叹了口气,"楼主柳如烟是前任知府的义女,与现任知府也有交情。没有确凿证据,我们连门都进不去。"
苏夜白整理药箱,将那片青冥引的叶子夹在医书中:"先去醉仙楼看看吧。"
醉仙楼的红牌清倌人暴毙,本应是轰动全城的大事,此刻楼前却冷冷清清,只有两个龟公无精打采地守着门。见官差到来,两人慌忙行礼,眼神却闪烁不定。
红芍的闺房在二楼最里间,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房间收拾得异常整洁,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排列整齐,床榻上的被褥一丝褶皱也无。
"太干净了。"陆凤鸣皱眉,"像是被人特意收拾过。"
苏夜白走到妆台前,指尖轻抚过那些瓷瓶玉盒。其中一个青玉胭脂盒格外精致,揭开盖子,里面是淡粉色的膏体,散发着幽幽兰香。
"这不是醉仙楼的东西。"苏夜白将胭脂盒递给陆凤鸣,"醉仙楼用茉莉香,这是兰花香。"
陆凤鸣接过盒子,突然"咦"了一声:"盒底有字!"
苏夜白凑近看去,盒底阴刻着两个小字:如烟。
"柳如烟的私人物品?"陆凤鸣惊讶道,"怎么会在这里?"
苏夜白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床榻下方的地板上——那里有几道极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刮过。他蹲下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滴了几滴液体在划痕上。液体迅速变成淡红色,散发出铁锈般的气味。
"血。"苏夜白站起身,"有人在这里受过伤。"
陆凤鸣正要说话,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衙役慌张跑来:"捕头!不好了!刘三爷的手下围了府衙,说要讨个说法!"
两人匆匆赶回府衙,远远就看见数十个精壮汉子堵在门口,为首的正是漕帮的二当家"浪里蛟"李奎。
"陆捕头!"李奎抱拳行礼,语气却强硬,"我家三爷死得不明不白,官府不给个交代,弟兄们没法向总舵交代!"
陆凤鸣上前周旋,苏夜白则悄悄绕到后院。停尸房里,老周正在整理器具,见他进来,连忙迎上。
"苏大夫,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老周压低声音,"那青线确实与二十年前一桩旧案相似,但卷宗被人刻意销毁了。我只在故纸堆里找到这个。"他递过一张残破的纸页,上面画着一道青线图案,旁边写着"青冥血案"西字。
苏夜白手指微颤:"青冥血案..."
"嘘!"老周突然警觉地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脚步声停在门口,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请问,苏大夫可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