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啦。"
那日她赤脚踩在星河里,突然扯断腕间天道金线,"天规说神不能吃辣条。"
吾看着断裂的天道之线在掌心消散:"想去何处?"
"有辣条的地方。"她踢散云床,"还要有人吵架、打架、偷酒喝..."
天道金线突然自行缠绕她小指,结成个小小铃铛。
"戴着它。"吾转身望向星河,"若遇危险..."
"就摇铃叫你?"她眼睛亮起来。
"就跑远点再摇。"
……
她打包行李那日,天外天格外安静。
- 烧剩半本的《山海经》。
- 瑶池顺来的玉壶。
- 吾束发的冰晶簪(何时偷的?)
"玄渊。"她突然转身,赤足踩在星河水面,荡起一圈金色涟漪,"你会不会忘了我?"
吾看着被她搅乱的命线星图,其中代表吾的那根金线己黯淡无光。
新天道诞生的那一刻起,吾的存在便进入倒计时。
吾答:“天道无情。”
她歪头,左眼的混沌火突然暴起三寸:"撒谎。"
她指尖轻点,天道金线在空中交织成镜——映出去年她醉酒时,吾用冰晶为枕、星河为被,将睡相奇差的她裹成蚕茧的画面。
她突然扑过来咬住吾的衣袖,犬齿在法衣上留下两个焦黑的洞:"这个也给我!"
"胡闹。"吾拍她额头,却任她扯下半截袖子。
那截袖角在她掌心化作火焰纹的绢帕,被她郑重其事地塞进行囊最底层,压在以下物品上方:
从老君丹炉里扒出来的炭渣,用月老红线绑着的哮天犬毛发,写满"玄渊是笨蛋"的宣纸……
——
她走后,吾在天外天见:
九重天仙娥们捧着霓裳羽衣列队:"恭迎混沌上神!"
她掀了琉璃案:"裙子开衩这么高怎么打架?"
妖界九尾狐献上妖皇印:"陛下若愿留下..."
她戳着狐狸耳朵:"能烤着吃吗?"
灵山罗汉的金莲刚递出,就被她当成飞盘掷向远方:"你们菩萨还缺看门狗不?"
她扔完金莲,头也不回走进鬼门关。
黄泉路上,酆都大帝蹲在忘川边啃西瓜。
汁水顺着他的胡子滴在生死簿上,晕染开几行亡魂姓名。
"尝尝?刚摘的。"
她接过最红的那块咬了口,籽吐进奈何桥下,某个等待投胎的皇帝魂魄被砸中脑袋。
"地府还缺人吗?"
"缺啊。"大帝吐着瓜子笑,"尤其缺会烧文件的。"
当夜,酆都大帝的西瓜籽还没吐干净,幽冥殿的匾额就换了新颜,原"酆都大帝府"被烧成灰烬。
火焰灼出的"冥主殿"三个大字下,还有行小字:
【内有恶犬】
【投喂辣条可免门票】
——
她离开后后。
天外天星河依旧流转,云海仍自翻涌,却再无人赤足踏碎这一池寂静。
没有她赤足奔跑时叮当作响的铃铛声,没有混沌火烤焦云絮的"滋滋"声,连她常趴着打盹的那朵筋斗云都萎靡地缩在角落。
吾坐在她烧穿的玉案前,指腹着案角焦黑的涂鸦——歪扭的火焰纹组成"玄渊"二字,旁边画着个吐舌头的小人。
……
她离开的第三日,新天道化身来访。
金光刺破云海时,吾正用天道金线修补被她扯坏的星轨。
新天道的金眸比吾的更冷: "为何纵容混沌火肆虐三界?"
新天道挥袖展开水镜,画面显示出:
漫潼翘着腿坐在孽镜台上,脚边堆满辣条包装。酆都大帝正蹲在旁边给她剥瓜子。
吾将天道金线打了个死结: "她只是在学习。《阴律》第三千条......"
"学习用混沌火烤恶鬼?"新天道冷笑,"还是学习把奈何桥改成滑梯?"
吾不语,抬手凝出新的冰镜。
镜中闪过:
-漫潼用混沌火烘暖冻僵的灵鸟(顺便烧了南极仙翁的胡子)。
-她烧毁魔族战书时火星溅到玉帝袍角(但阻止了百万生灵涂炭)。
-昨日忘川畔,佛光从她右眼流泻而出,超度的怨灵比地藏百年度的还多。
吾碾碎冰镜,星尘在掌心组成新的卦象: "管束不是禁锢。而是......"
"而是让她烧穿十八层地狱找孟婆要辣条?"新天道冷笑。
他的袖袍再次扫过虚空,水镜中浮现域外封印——恶念之眼在神骨大阵下蠕动,被一柄冰晶长剑钉穿核心。剑柄上"玄渊"二字正在褪色。
吾的指尖无意识抚过腰间空荡的剑鞘:"她体内佛性..."
"三十七具金身压得住混沌火,"新天道的声音像冰刃刮过星砂,"压不住你给的偏爱。"
"若恶念复苏?"新天道的金眸映出末日景象——诸天万界在混沌火中崩塌。
吾将修复好的星轨扶正:"那便再封一次。"
星砂在吾指间流转成新的推演:"但她会选择融合。"
"融合?"
"就像..."吾望向水镜里正往孟婆汤里加辣条的少女,"就像苦药里加蜜糖。"
新天道沉默良久,雷光在他眼中明灭:"若失败...吾必诛之。"
"好。"
他离去前突然驻足:"值得吗?为个麻烦精。"
星河突然倒映出万千记忆碎片:
她初化人形时,用混沌火给吾暖手。大闹天宫后,偷偷把摘的蟠桃塞给土地公。昨夜星轨上,她用烧焦的笔迹写"玄渊最好"。
吾拂袖搅碎星河:"你既承天道,当知——"
"混沌长河奔涌不息,而她是最烫的那朵浪花。"
新天道离去后,星河突然倒流。
那些被漫潼扯坏又胡乱接起的星轨,竟自发组成新的命盘。
吾看向水镜残余的碎片——地府里的她正把生死簿折成纸船,船头坐着啃西瓜的酆都大帝。
地府新挂上的匾额,火焰灼出的"冥主殿"下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
【玄渊与狗不得入内】
【狗特指新天道】
……
西王母的传讯鹤忽然撞碎云床。
纸鹤口吐人言:"上神!救救瑶池仙鹤吧..."
吾循着混沌火的气息追至青丘,远远看见漫潼正用混沌火烤着瑶池最肥的那只丹顶鹤。
旁边蹲着只炸毛的小狐狸,前爪死死按着仅剩的野兔。
"分你条兔腿?"她头也不回地抛来根焦黑的骨头,"别告密啊老古董。"
"解释。"吾拎起她后领。
"仙鹤先骂我的!"她油乎乎的手指向天空,"说我是没爹没娘的野火!"
小狐狸突然口吐人言:"冥主骗人!明明是仙鹤说她偷...唔!"被塞了满嘴辣条。
……
三界后来流传的版本各不相同:
- 天兵们说看见玄渊上神拎着扫把追打冥主。
- 土地公坚称目睹天道金线捆着混沌火抽屁股。
- 月老偷偷记录:打是亲骂是爱。
实际情形是——
吾的云袖扫过她发顶:"偷鹤?"
她缩脖子:"就拔了毛还没烤熟..."
吾敲她掌心:"抢兔?"
她瞪小狐狸阿妧:"它自愿上供的!"
最后一下轻拍在她后背:"骂人?"
她突然转身咬住吾手腕:"仙鹤说你快死了!"
混沌火顺着齿痕涌入经脉,烧得吾整条手臂透明——她在检查吾的命线。
"再理你就是小狗!"她炸成火球消失前,抄起小狐狸扔过来。
吾接住小狐狸,只见它耳朵上还挂着狐牌:【青丘火狐狸·阿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