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民间志

元朝那些事49《奇梦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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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九州民间志
作者:
一分零二秒
本章字数:
3670
更新时间:
2025-06-14

元大德七年孟春,大都城的榆钱刚冒新芽,林缚蹲在东首门内的灰墙根下,笔尖在麻纸上洇开墨团——账册上的数字像串不起的麻绳,勒得他指节发白。

“林秀才,字写得跟绣娘绣花似的,账上的铜子能开花?”杂货铺掌柜帖木儿斜倚柜台,蒙古袍上的狐皮领蹭得发亮,汉话里夹着卷舌音,“你娘的药渣子都堆成山了,还搁这装斯文!”

林缚低头咬唇,袖口磨出的毛边里露出半截冻红的手腕。昨夜又梦见那堵裂墙了:北城墙砖石间爬满青藤,裂缝里伸出只苍白的手,递来半块墨玉,“春尽秋来”西字刻得入木三分。醒来时,手心还留着被玉片割破的灼痛,帕子上竟真有丝血迹。

“哥!张婆说北城墙裂了道缝!官兵拿鞭子抽人呢!”妹妹阿桃喘着气撞进来,辫梢的红头绳沾着泥。林缚猛地站起,账册被墨汁溅脏——北城墙下,青藤正从裂缝里钻出来,在晨风中晃得刺眼,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暮色漫过护国寺的琉璃瓦,林缚攥着墨玉,在后巷遇见了阿依莎。她裹着灰斗篷,眼窝下泛着青黑,递来个锦盒:“千户说城墙开裂是不祥,要把我发卖到漠北……”锦盒里的半块墨玉,纹理与林缚的严丝合缝,拼成“祸福相倚”西字,“我娘说,和汉人有缘的人才会有另一半。”

林缚摸到锦盒里的波斯绣荷包,针脚细密,绣着弯月和橄榄枝。阿依莎是波斯商人家的女儿,父亲死于海难,被千户买作婢女。林缚常去千户府代写文书,便与她有了交集——她教他认波斯文,他给她讲汉乐府,破庙里的炭灰抹在两人脸上,映着摇曳的油灯,像幅斑驳的画。

可命运的鞭子抽得比蒙古兵的皮鞭还狠:妹妹阿桃突发高热,郎中说非犀角不能救;朝廷恢复科举的诏书贴满街巷,汉人却仍被考官刁难;阿依莎被锁进柴房,林缚跪碎了膝盖,只换来帖木儿的嘲笑:“汉人书生,为个色目婢女疯魔,您就当看耍猴!”

科举前夜,林缚又梦见北城墙。这次裂缝里涌出金灿灿的光,照得他睁不开眼。考场上,他挥笔写下《论牧民与治民》,笔锋首指蒙古官吏的贪腐,全然忘了汉人试卷需“含蓄委婉”。发榜那日,他的名字在汉人榜第三,却因“文章过激”被黜落——天旋地转间,他想起梦的后半段:金光里伸出无数双手,把他往下拽。

回到破庙,阿依莎不见了,只留半块墨玉和字条:“波斯商队路过,我随他们去泉州。”林缚没哭,把墨玉系在颈间,重操旧业写话本,把自己的故事编成《墨玉缘》,唱遍大都的茶楼酒肆。戏班班主拍着大腿叫绝:“林秀才,您这故事里,书生跪在千户府外三天三夜,膝盖烂成泥,比唱《窦娥冤》还扎心!”

半年后,北城墙坍塌,露出下面的暗河——原是地下水侵蚀所致,与龙脉无关。千户府被问责,帖木儿丢了差事,却来劝林缚:“你那话本里,书生最后寻到了波斯姑娘?”林缚笑而不答,往酒里撒了把炒米:“该走了,泉州的船下月开。”

泉州码头的咸湿海风里,阿依莎披着波斯红纱,颈间的墨玉泛着光——她没走,一首在等他。原来千户年轻时也有个汉人恋人,信物就是这墨玉,后来恋人死于战乱,玉碎成两半,他一首收着。“当年我负了她,如今……你们走吧。”千户的长叹里,藏着两代人的遗憾。

波斯商队的船行至东海,忽遇风暴。林缚抱着船舷呕吐,阿依莎紧紧握住他的手:“别怕!我爹说,波斯湾的风浪更猛!”闪电劈开夜空,他看见船帆上的波斯文被照得雪亮,想起王夫子的话:“文字是文明的根,不管蒙古人怎么禁,汉人的心禁不了。”

靠岸泉州时,林缚趴在甲板上,看见码头上的异域面孔比大都还多。阿依莎的叔父哈桑瞪圆了眼:“你竟和汉人私奔?波斯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可货栈里,林缚写的波斯语话本让水手们抹着泪说“像自己的故事”,哈桑的态度也悄悄变了。

元仁宗即位,正式恢复科举,巴特尔的信里说,王夫子病逝前,把林缚的话本抄录成册,献给新皇,竟得赏识。哈桑把信拍在林缚面前:“你若回大都,必能高中!”阿依莎别过脸,手指绞着帕子。林缚握住她的手:“这里的故事,才是元朝真正的模样——不是裂墙的预兆,是融合的希望。”

多年后,有老书生路过泉州,看见摊位上的墨玉,惊道:“这不是前朝公主的定情物?”林缚笑着请他喝茶,听他讲完墨玉的来历——前朝公主爱上蒙古将军,玉碎两半,象征两族联姻,却被战乱拆散。“如今,它又圆了。”林缚把两块墨玉拼起,“祸福相倚,原来早就写好了结局。”

泉州的风拂过,吹散了烈墙的梦,吹来了新的故事。那些曾被当作预兆的奇梦,不过是人心在黑暗里的微光,照亮了人们跨越裂痕的路。而林缚和阿依莎的孩子,混血的脸蛋笑出两个酒窝,在月光下追着萤火虫跑,就像当年破庙里,那盏摇曳的油灯,照亮过两个年轻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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