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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领着徐曜文和邓望海，在仓库外转了一圈之后，又往饼干车间后头走去。那里有几排低矮破旧的平房，是厂里临时囤杂物、堆废料的地方。时值初冬，寒风吹得人脸生疼，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随时要下雪。
徐曜文走在前面，神色十分专注。他在意的不仅仅是车间的机器或仓库的物料，还留意这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前世他见识过不少国营厂困境，也知道越是冷僻之处，越可能滋生小偷小摸，甚至更恶劣的暗箱勾当。
“耀文哥，你说这仓库里那铁门上锁锁得挺严，可小刘还说原料常丢，估摸是有人有钥匙？”邓望海两手插在衣兜里，小声嘀咕，“这厂子情况确实够复杂啊。”
小刘在前面叹道：“只能说厂里管理烂透了。原本有个保卫科，可这几年人手经常被抽调去各处帮忙，自己都疲于奔命，连夜间巡逻都照顾不过来。再加上车间主任、生产主任之类的领导层关系太复杂，有时丢了东西也没人敢深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是一盘乱棋。”徐曜文的声音低沉，脚步却没停，径首往那堆废料旁走去，“我再看看后头有没有别的门，或者什么隐蔽通道。”
一条狭窄的小巷首通到厂子西侧，巷子口乱七八糟堆着一些淘汰下来的机器碎片，还散落着破纸箱，挡住了大半路。小刘犹豫了一下，伸脚踢开堆在最外面的几块破铁皮，然后回头示意：“这边没什么好看的，就一些废旧零件——”
他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瞥见巷子尽头似乎闪过一个身影。那人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在翻动什么。像是察觉到有人来，他“呼”地一下缩到角落里，想躲起来。
“有人！”邓望海反应极快，立刻压低声音提醒，“耀文哥，你看！”
“嗯。”徐曜文瞳孔微缩，示意海子不要贸然上前，“小刘，你认识那人么？”
小刘踮脚眯眼看了一瞬，眉头一下就皱起来：“哎，好像是生产主任的小儿子，叫刘小飞……他爹在厂里管生产，挺有权威的。小飞成天吊儿郎当，听说打小就不学好。你们看他偷偷摸摸的，不知道想干啥。”
邓望海小声嘀咕：“你说他不会在偷啥吧？或者捣鼓厂里的设备？”
徐曜文面无表情：“走，过去看看。”
三人一齐压低脚步，往那堆废旧零件的方向靠近。随着距离拉近，能听得见那人在铁块与地面摩擦的“哧啦”声。昏暗中，可以隐约看到他正在往一个蛇皮口袋里装东西，有的铁块起码得有半斤重，看样子他装了不少。
“真是偷厂里的铁块。”小刘声音都带上了愤怒，“这可是好歹也能卖些钱的，厂子现在都揭不开锅了，他还来搞这种勾当，真是混账！”
“还真给咱撞上了。”邓望海说着，攥了攥拳头，“耀文哥，咱叫他停手？”
“当然。”徐曜文冷冷一笑，他抬高嗓音，“喂，那边的人，干什么呢？给我站住！”
话音一落，那人猛地一哆嗦，立刻回头望向他们。借着微弱的光，可以看清他是一张瘦长脸，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中山装，头发乱糟糟的，还打着补丁棉鞋。
“你们谁啊？！”刘小飞被吓得脱口而出，见眼前这几人虎视眈眈，还闪着愠怒。他心虚得很，却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我就是随便转转，谁让你们乱嚷的！”
“少废话，把袋子放下，里边装的啥？是厂里的铁块吧？”徐曜文喝道，“偷公家财物，罪过不小，你胆子也太肥！”
“我偷啥了？少血口喷人！”刘小飞脸涨得通红，可那蛇皮袋沉甸甸的，就摆在脚边，再狡辩也没用。他眼珠一转，就想趁机溜掉，“去你妈的，你们管得着我？！”
说罢，他一个箭步想往小巷外头冲。可刚迈一步，却听得“呼”一声——徐曜文己如猛虎下山，一个跨步迎面拦住去路，左臂横起，正卡住刘小飞的前胸。刘小飞想强行撞开，被对方稳如磐石的身子一压，毫无招架之力，“砰”地一下摔坐到地上。
“哎呦！混蛋！你敢打我？”刘小飞手脚并用地想挣扎，咬牙切齿地怒吼。可他远不是徐曜文的对手，才翻了几下就被徐曜文擒住，连小腿都动弹不得。
“耀文哥，小心他耍诈。”邓望海立刻上前，两手压住刘小飞的肩头，怕他再挣扎跑掉。
“放开我！我爹可是生产主任，你们要是敢动我，就是跟我爹作对！”刘小飞张口狂骂，眼睛里闪着狠色，“你们算什么东西，敢抓老子，知不知道我爹一句话能让你们滚蛋？！”
他越骂越凶，却压根挣不脱徐曜文的钳制。
“行啊，连偷东西还这么嚣张，想吓唬我们？你怕是脑子进水了。”徐曜文冷笑，“别以为仗着你爹是生产主任就能无法无天。偷公家财产，放在谁身上都得处理。”
“放屁！这又不是啥贵重物资，就几块破铁……”他依旧嘴硬。
“破铁也有公家的份儿，厂里再困难，也不是你能来捞油水的。”徐曜文目光森冷，“海子，给厂长汇报。小刘，你去厂区喊保卫科。咱们当场抓了一个现行，让他们来处理。”
“好嘞！”邓望海立马答应，正要撒腿去叫人。
哪知巷子入口冷不防传来一个暴躁的声音：“等等——先别喊保卫科！你们放开我儿子！”
众人转头一看，一名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冲了过来。他脸部轮廓与刘小飞颇像，只是更加粗壮，胡茬没刮干净，穿着一身旧棉大衣，正是厂里的生产主任刘进山。他手里还拎着把扳手，似乎是从机修间赶过来的，一见眼前这场景，脸都绿了。
“我儿子犯了啥事，你们也不能这么粗暴吧？”刘进山上来就喝斥，“松手！快松手！”
“生产主任？”小刘一看对方面色不善，也不敢贸然多言，只尴尬地挠头，“刘主任，您儿子可是在偷厂里的铁块，我们亲眼看到的——”
“瞎说！有没有证据？！”刘进山眉头紧皱，又看看地上那只蛇皮袋，见里面鼓囊囊的铁疙瘩，脸色霎时变了变，但仍硬着头皮嚷，“也许这是他自己……呃……哪里捡来的废料？又没划归厂里账本。”
“主任，您要这么包庇，问题只会越闹越大。”徐曜文松开对刘小飞的擒拿，却依然挡在他面前，不让他逃。袋子里的铁块一看就知道并非普通的废角料，全是切割规整的可再利用材料。钢锭、铁条、压制块，这种在黑市可以卖到不错的价钱。
刘进山被一句话噎住，脸色青红交替。他左右扫一眼，见小刘和邓望海都站在徐曜文这边，又有点底气不足，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儿子真干了偷窃，自己若是一味护短，被保卫科发现更难收场。
“你们到底是谁？”他看徐曜文不是厂里工人，却明显姿态强硬，“我就问问，你有啥资格插手我厂的事儿？”
“我叫徐曜文，是公社介绍来帮何厂长想法子度过难关的。厂长说了，允许我在厂里各处查看，若发现任何违法乱纪之事，有权当场制止并上报。”徐曜文字字铿锵，“你儿子偷东西，我们抓到现行，您让我们现在就放了，是何道理？”
刘小飞借机起身，快步躲到他爹后面，心虚地不敢吭声，只拼命拽他爹的衣袖，希望父亲赶紧把他捞出去。
“我儿子毕竟年轻，做事不懂分寸，你们把东西收回去就行。至于上报保卫科……算了吧！”刘进山声音压低，语气里露出威胁，“我可是生产主任，手底下几十号人，谁知道明天厂里会不会少你们饭碗？”
